夏之夢

        我和小女兒到Clingmans Dome的時候，時間已近黃昏。這是我們從北卡羅來納的切諾基民俗村回來的路上。

        這裏據稱是田納西州最高之處，也是美國密西西比河以東第三高處。在晴朗的日子，從這裏可以看到兩百英裏以外的城鎮鄉村。前兩次小女兒來的時候，不巧都遇上大霧。對麵幾步之外已是茫然一片，遠望更無可能。

 

        這次天氣還算晴朗，卻還是有些輕煙。山下的旅遊城市Gatlinburg和Pigeon Forge在夕陽的光裏隱隱約約可以分辨出來。遠處的French Broad河隻是一條略淺的顏色，從黛綠的山間彎過。這些景色一如兩年前的辰光，並沒有太多改變。隻不過彼時是深秋的金黃，而此時是季夏的濃綠罷了。

        光線漸暗，有涼意隨著薄霧從林子裏滲出來。我們也開始往回走。無意中卻看見路邊深草裏，有些淺綠深黃的花兒，正開得熱鬧。

        比較多的是黃色鬆果菊。這些花兒和雛菊是一類，隻是更大更高些。金黃色的花瓣向四下張開。中間是淡綠色的花序，堆成半球狀。此時光線漸暗，周邊的樹林帶上了一些墨色。遠山也仿佛攏上了一層薄紗。這些花瓣的黃色卻顯得更濃，也很亮。

        離停車場不遠的草叢裏有成片的蜂香薄荷（Bee Balm）。這些花顏色暗紅，葉子細長，莖直且硬，大約半人高。花就開在莖的頂端。走近些，可以看見成簇的細管狀花兒，生在一叢淺紫紅色的細絨之上。花頂略略分出幾瓣，有極細的花蕊伸出來。

        還有野芹菜。這草幾乎有一人來高。在枝條的頂端有一個淡綠色的梭形包囊。快成熟的時候，包囊的尖處會裂開，露出幾片嫩芽一般的葉片，像是什麽人站在高處望著遠方。再晚一些，會有一杆花枝長出來，上麵掛著十來隻淡綠色的花球。

        還有白色的一年蓬，小黃花毛茛。還有一些白色紫色的花，不知其名。花形也小，或獨立一支，或幾支成叢。有忙碌的蟲兒在這些花上飛來飛去。

        晚風徐來，這些花兒草兒微微動著。如淺笑低語，抑或就是無聲的默契，在這夕陽最後的光裏。這最後的陽光多少有些迷離，讓我覺得像是夢境，尤其是過了幾個星期再想起來的時候。

        回來才發現，無意之中，這次一張風景也沒拍。除了小女兒之外，就是這些花草蟲兒。還發現，樹叢之間，藏著幾片初紅的葉，似乎在暗示，夏天真是到了盡頭，恰如一場酣夢將醒時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