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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事·中秋

(2013-09-21 05:53:06) 下一個

    中秋在我現在的日子裏實在不算什麽大事。出國以後,對各樣的節日一直是昏昏噩噩。除了新年,複活節,感恩節和聖誕節外,根本不知道其他的節日會是在哪一 天。甚至很多時候都不知道其他的節日是不是需要上班。常常是下班的時候,看到下一個工作日的手術室安排,才會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又是什麽不需要上班的日子了。

    和過去的中國年一樣,過去的中秋在我的記憶裏,隻有小時候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斷。和其他的節日相仿,早先中秋的印象,主要還是吃的,就像年三十夜那頓平時不敢想的大餐,大年初一早上的湯圓,清明節的清明粑和蕨菜,還有就是端午的粽子。

    那時候過中秋沒有那麽熱鬧。街上的副食品店也隻是不聲不響地多了些月餅。應該不是憑票供應,但糧票還是要的。還記得早些時候市麵上隻有蘇氏和黔式月餅。月 餅的餡也多是什麽白糖,玫瑰,五仁,百果,洗沙。還有就是帶著白膘的水晶。我倒現在想起來都沒明白這蘇氏和黔式月餅有什麽不同。不外乎一層或薄或厚的酥皮,裏麵一塊甜的發膩的餡子。

    那年月沒什麽點心零食,這樣的月餅對不少人就已經可以算是牙祭了。如果要走親戚看朋友,到這樣的小店買上一斤月餅,也是拿得出手的禮物。這六個月餅用油紙包成一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什麽籃子裏,或者讓售貨員用繩子綁上,就可以提著過市了。

    依稀記得當時的月餅都差不多是一個味,就是甜。最便宜的好像是白糖月餅。酥皮裏麵是個糖疙瘩。一口咬上去,往往隻能留下一道很淺的白色牙印。也是後來開始 有些空閑自己做點心,才想到或許是肥油不夠。想想也是,當時豬油金貴,平常人家都是省著吃的。也就是湯裏滴上那麽一點調味而已。誰會拿來做月餅賣。就像做 曲奇,如果用菜油代替奶油以減少飽和脂肪的攝入,那烤出來就和磚頭差不多,加再多的菜油也白搭。

    便宜的月餅裏麵有一種是玫瑰的。餡是一樣地硬。白色的餡裏會有一些醬紅色的東西。這種月餅好像會有很輕的一點花香。另外一種也很普通的是洗沙餡,那就要軟 的多。如果多花幾毛錢,能稱上水晶的。那裏麵白色透明的軟塊,不是冬瓜條,就是肥膘。也還是沒覺得好吃到那裏去。

    後來隨著小菜場上的菜越來越多,這月餅的種類也多了。除了原來酥皮的黔式和蘇氏,越來越多廣式月餅開始出現。這餡子也開始讓人眼花繚亂,比如椰茸,蓮蓉。 那時候很喜歡牛肉,火腿,叉燒和金鉤月餅。後來又有了雲腿月餅。這餡子不再是硬梆梆的疙瘩。這味道也不再是單一的發膩的甜。中秋時人們不再是隻買半斤應個景,而是成斤地按不同的種類購買。很多時候母親的單位也會發些月餅下來。甚至有些年家裏的月餅到冬天也沒吃完。而這天冷的時候,從外麵放學回來,走進滿是熱氣的家,把收在盒子裏的月餅放在爐子頂的鐵盤子上。看著這些牛肉,叉燒的月餅開始滋滋地冒油,聞著空氣裏那股子香味,那真是愜意得很。再等到吃到嘴裏的時候,放學路上的寒風和學堂裏各樣的不快早已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等人稍微長大點,才知道這月餅原來不是中秋的唯一節目。還有各樣的水果瓜子,還要品茶,賞月。那時候出遠門的人不多,不記得有誰刻意要團圓的。除了鹽葵花和南瓜子外,還可以有核桃。偶爾奶奶會煮些鹽水毛豆,那就是我最喜歡的美味了。茶平時是不喝的。更不明白這苦不啦嘰的東西有什麽好。印象裏就知道點什麽一級花茶,二級青茶什麽的。都是散裝,用紙包成三角包的樣子。有些人家有專門的,用了很多年的茶筒子。還有些人應該是放在玻璃罐頭瓶子裏的。而等泡出來以 後,頂多就知道花茶比青茶香一些。至於那月亮,就更是枯燥乏味。真不知道古人們哪裏來的閑情寫下那麽多的詩篇。

    在上海的十年裏,中秋都是在開學以後了。忙著讀書,忙著教書,也沒把這節日當成個事。食堂裏倒是會賣些鮮肉月餅什麽的。可就到了我出國的時候,還是沒能習慣這鮮肉餡的月餅。記得畢業後不久的一年中秋,我跑到徐家匯的一家什麽店裏買了六七個月餅,然後跑到在南市工作的太太那裏,算是過了唯一的一次中秋節。然而,記得買月餅,記得這餡很豐富,卻不記得到底是什麽餡了,更不記得這些對我來說價格不菲的月餅到底味道好在哪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月餅遠遠不及家裏 的牛肉叉燒火腿月餅好吃。再後來忙著考托福季阿姨,過什麽節的心思都沒了。

    出國以後,幾乎所有的中國節日都在上學上班。如果不是華人教會有各樣的活動,根本想不起來哪天是新年,哪天是中秋。在紐約的那幾年,總是看見法拉盛的中國店按時令擺出相應的東西,提醒大夥端午來了,中秋到了。隻是這端午的粽子太過詭異,中秋的月餅又多是包著鹹蛋黃的香港產品,貴且膩。再加上紐約特有的繁雜喧囂,節日過後滿街的月餅盒子,過去那種中秋的溫馨的感覺再也回不來了。

    今夜是晴天。透過地室頂的小窗,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麵的很亮的月色。但這如水的月色,卻也已經滿是深秋的寒。草間的蟲還在歡快地叫著。我知道,不久,那輪滿月就會慢慢隱去,那些蟲鳴也會消失。留下的,就隻有一絲淡而不去的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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