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塵 舊 夢

(此文1999年發表於某雜誌)

有些曾經看過、用過、收集過的東西，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不再去翻動，被置於房間的一隅，不再想起，漸漸地它們就成了舊物。

 

整理舊物是一件­­­--------很悠柔、很安祥，也很殘酷的事情，舊物擱置時間越長，這些感覺就越發象經年焚香般揮之不去地繚繞著。 

 

很多舊事你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去皮去骨地忘了，而那些共同經曆過這些事的舊物卻深深地記得，當你再次看到它們時，那些回憶就如同寄在那裏等你，手指輕輕一碰，過去的時光便撩開了一個角，嘩地一下瀉了出來。

 

這時你才愈發感覺到原來不知不覺，時光已經汩汩地流過了許多年，許多舊物雖還如當初那樣簇新閃亮，而許多曾經刻骨銘心、深入腦海的事情卻被無數個日子打磨得不再清晰，你甚至想不起來這張經典的畫片是從哪裏剪下的，而當時為什麽有興趣收集這個模樣古怪的鑰匙扣。一年一年用過的東西排著隊放在這裏，一年一年的時光在目光掃視的瞬間倏地溜走。

 

這時你才發現楊柳每年都是一樣地青，桃花每年都是一樣地紅，而世事每年都有著令人難以覺察，但最終卻有了驚人的變化。多年前朋友們的來信上的地址已經變了，有些人斷了聯係，現在在哪裏也不知道，以前常看的雜誌已經擴版提價，而剪貼佳作的習慣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停了下來，隻有幾大本厚厚的剪報提醒著自己曾有的愛好。

 

而最驚悸，最令人難以回想的莫過於曾有的雄心壯誌在穿越了數年時空後仍然伏在地上，你幾乎不敢看當年的各項年度計劃、月度計劃，已經順利完成的有幾項？也曾經有寫幾篇文章的短期打算，標題都擬好了擺在那裏，而現在看到的仍然隻是一個標題，想讀的書也還有那麽多未曾打開。於是驚奇、 蹙眉，成百上千個日子都幹什麽去了，無數個華燈初上的夜晚裏竟然沒有一次能靜下心來給遠方的朋友回封信，以至於朋友來信中“你現在好嗎？”的問號還在那裏懸著，懸著。

 

        整理舊物就是整理回憶，整理過去的時光，一件件地翻過去，難免不產生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凝神想來，那些遙遠的事，遙遠的感覺竟如前塵舊夢，那樣陌生而恍惚，於是疑惑“人生原來這樣長，才活了多大，就恍如隔世，許多事情都記不牢了？”。

        日子還在走著，路的盡頭象是甩到了下輩子，於是連同回憶將舊物打包，繼續塵封起來，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