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3)哥本哈根:不見了的美人魚
2010-07-28 遊記首發於網絡
為了尋找安大師,我們沿著安徒生大道旁的Tivoli Garden外繞了三圈。
Tivoli Garden 是坐落在市政廳對麵的一個漂亮的城市遊樂園。這座公園是以巴黎和倫敦的同名公園命名, 其原名可以追溯到古羅馬。 難得的是,同名的公園中至今隻有它碩果僅存, 還成為此類公園的代名詞。一說Tivoli Garden, 都知道說的是哥本哈根這個,其它的倒鮮為人知了。其實,不要說是迪斯尼,就是與一般的美國的遊樂園相比,Tivoli Garden也不算怎麽特別。 但難得的是, 這花園就在哥本哈根市中心, 對市民來說, 極其方便, 加之曆史悠久, 所以成為歐洲城市花園中的驕驕者。
在Information Center的幫助下,我們終於找到了安大師的雕像。原來大師就在市政廳旁,我們曾經經過那裏好幾次了,隻是路旁正在施工的堆放物擋住了我們的視線。
大師孤傲地昂首而坐在街頭,似乎仍在想像, 甚或是幻想。 一個人幻想一下很容易, 難的是一輩子幻想。 唯幻想,才出得了童話大師。唯幻想, 才讓醜小鴨中飛出了潔白的天鵝。唯幻想, 才能永遠保留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童真, 那塊永遠屬於你的自留地。 套用基督耶穌的話來說:“我的王國不屬於這個世界。” 安徒生的王國也不屬於這個世界, 安徒生屬於他自己的童話王國。然而很奇怪, 現在這整個世界, 都著迷於他的童話, 都崇敬他的王國。
告別了大師,我看了看地圖,發現哥本哈根的東邊有個標誌顯著的地方叫Christianshavn。根據剛從參觀阿瑪琳宮(Amaliehaven)得來的經驗,直覺那裏應該是個大宮殿,於是提議搭公車去那裏看看。在公車快到達Christianshavn前兩站,我們看見了風格別致的The Church of Our Savior,更是相信前麵應該是會有大型宮殿。
公車到了終點站,我們下得車來,眼前出現的卻完全不是我們所期望的。於是向路人求教怎麽去Christianshavn,路人說:朝前直走一百米,左拐,有個大門便是。
跟著人群我們朝前走,左拐,真的看見了一個由兩根樹幹上橫架著一塊“Christiania”牌子的大門。舉機正欲拍照,鏡頭突然被一大巴掌擋住,“No Photo!” 不知從哪竄出一個五短身材的壯漢擋在了我的麵前。看著來者不善的樣子,我隻好悻悻地收起相機。 之後這家夥一直虎視眈眈地跟著我們直到我們離開。我也沒敢再拍照。下麵這兩張照片是從網上搜來的。
在Christianshavn我們不但沒有看到王宮,相反感覺像是走進了一個大垃圾場。至今我也說不清Christianshavn人到底是屬於什麽人種,有些像西藏人,又有些像愛斯基摩人。穿著既土著又hip hop,男的頂著個雞冠頭,女的頭上亂蓬蓬地戴滿了麻編小辮,不少人都戴著大鼻環,身上刺滿刺青。
起先YanYan還頗有興趣的挑選著地攤上那些粗糙的手工品,幾個攤位下來,我發現附近攤位的攤主都滿臉殺氣(我的感覺)地盯著我倆,不由的感到陣陣寒氣上升。我趕緊拉拉YanYan的衣角:我們好像來錯地方了,這裏可能不安全,還是快走吧。YanYan這時也意識到我們可能被盯梢了,拉著我一路小跑離開了Christianshavn,正好這時對麵開來了一輛水上bus,我們沒有多問就跳上船,跟著船來到了對岸。
說來也巧,對岸正是我們準備最後要去的地方-- 吉菲昂噴泉神話雕塑。
雕塑中半身袒露的吉菲昂女神表情剛毅果敢,發辮在疾風中揚起,左手扶犁,右手揮鞭,駕馭著4條奮力拉犁的壯牛(傳說牛是她同大力神生下的四個兒子),泉水從牛的鼻孔和犁鏵間噴射而出。在靈秀的教堂映襯下,整座噴泉氣勢磅礴,充滿了力量的美。原來相傳古時丹麥曾遭劫難,這位女神將自己的四個兒子變為牛,驅趕著他們奮力拉引,將丹麥拯救出來,這個雕塑記錄的正是這段過程。
至此我們結束了在哥本哈根的一天。但是我一直被Christianshavn究竟是個什麽地方所困惑,也為了寫這篇遊記,我又上網做了一些搜索。
原來,這裏就是哥本哈根的自由城。這裏的居民有言論自由,居住自由,行動自由,自由到了連自己是丹麥人都不承認的地步。他們認為Christianshavn就是他們的國度。上麵照片裏的門被他們認為是他們的國門。他們也有“國旗”。 這國旗以紅顏色為底, 上麵有三大黃色圓點。 這三個圓點是因為丹麥文裏的Christiania一詞裏有三個“i”字母, 上麵都有一個圓點。 采用紅色和黃色是因為當年第一批居民進駐這廢棄的兵營時, 裏麵存留了許多軍用的紅黃色油漆,廢物利用。
喜歡Christianshavn的人,認為這裏是人間仙境。這裏沒有政府,沒有稅收,沒有汽車,沒有汙染,沒有服務,沒有房租,沒有… 最主要的,是這裏沒有所謂的“市場價值”,也就是說,沒有我們中國人時下最崇拜的市場經濟。
不喜歡她的人,認為這裏是哥本哈根市裏的一個毒瘤。裏麵居住著一幫白色垃圾。這些人沒有公德,不講社會責任,不修邊幅,不愛清潔。是一群過氣的嘻皮,毒販,吸毒者,流民,喜歡賺錢,霸占公產卻不願賦稅的混混。
今天,這個城鎮裏有約八百正式居民。這些人居住在自有,自建,或別人提供的房子裏。雖說是自由城,但一個人要想居住在這裏,首先得證明自己有謀生和自理的能力。表明你決不會成為別人或這鎮上的負擔。因為沒有稅收,鎮上當然沒有能力提供任何福利,服務和保障。也沒有人和機構能負擔得起另外的人或任何公眾服務。這是自由的一大特點,或者說是自由的代價。
就是符合上述條件,任何人也不是想去住就可以去住。你還得有本事讓鎮裏的人接納你。所以前一個接納是物質的,後一種接納是精神的。從這一點看,這裏又有點兒像歐美國家裏的公社,居民是裏麵的成員。不同的是,公社成員要為公社盡義務,就好像中國以前的人民公社也要出工勞動,掙工分。但在這裏不必,這裏是自由城鎮,組織鬆散,經濟更加鬆散。
鬆散的結果是毒品泛濫。2004年以前,丹麥政府對這裏的毒品交易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不出事就好。結果,各地以至各國的毒販蜂湧而至,甚至於到了槍戰的地步。有段時間, 裏超過荷蘭阿姆斯特丹而成為歐洲毒品交易的大本營。毒品金額以百萬計。在鎮上有名的PUSHER大街,毒品泛濫,人們公然吸毒。不但丹麥政府不能再加以忽視,也威脅到克裏斯汀安尼亞作為自由城的生存。
如今,毒品被取締,政府的警察有事沒事就進來巡邏搜查, 這讓Christianshavn的居民頭痛不已。但沒辦法,警察十有八九都有收獲,確實能抓到吸毒藏毒者。Christianshavn人申辯說,他們是自用,自給自足,不存在毒品貿易的現象。但政府的檢查官就是能提出證據,指出城裏就是有毒品買賣。作為否定市場價值的Christianshavn人來說,這確實令他們很沒有麵子。他們希望這裏的毒品僅供自用,而不是流通。Christianshavn人的價值觀是,你可以把你種植的大麻給任何人,包括朋友熟人,但你頂多隻能收取你的種植成本,不能牟利。但是大家都知道,有一種幻想叫做烏托幫。
在Christianshavn,那些頗有創意的雕塑和牆畫,標新立異的建築,雖然無法與眾家大師相比,或也自成一家流派。這裏的一切,全是居民自發自願,自力創作。他們不接受任何讚助,包括私人,商家,各類組織和各級政府。看來Christianshavn人深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這方圓十幾個街區裏,沒有一幅廣告,沒有一座標牌,沒有一句口號,沒有一張頭像。有的,隻是那紅底黃色的三點旗,在六月末的炎熱下午,靜靜地展示,不張揚。
因為以上種種原因,Christianshavn現在成了哥本哈根的一個旅遊景點。不過要我說,你如果對這裏的成因,背景不感興趣,不去也可。說真的,這裏有點兒髒亂,很典型的大都市中下層郊區。 我們也是因為誤將“havn”當“haven” 又當“palace”而誤闖入的。如果要去的話,最好有個隊伍,不要一個人在裏麵瞎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