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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D55:神的仁慈悄然至
5/10/2025 晴
天還沒亮,我便醒了。不到五點起床,剛過六點便離開了招待所。離開前,我吞下了這段旅程的最後兩粒Ibuprofen。今天是徒步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無論身上有多痛,我都不再吃止痛藥了。算起來,這一程前後,我一共消耗了40粒Ibuprofen。它支撐我走過許多勉強的時刻。
我從La Storta搭公交車抵達Mancini後開始徒步。在城市漸漸蘇醒的清晨時分,走進了Monte Mario的登山小徑。Monte Mario,是羅馬城西北邊的一座小山丘,沿著山路緩緩而上,空氣帶著初夏樹葉和塵土混合的氣息。這裏,是通往羅馬的朝聖路上最後一個製高點。
從山頂俯瞰,一整座城市在晨光中舒展開來,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遙遙在望,清晰卻又不觸手可及。我站在展望台前,久久沒有挪步。走了這麽遠,終於能看見目的地。Monte Mario是天賜的舞台,像是一位溫柔的引導者,提醒每一個腳步沉重卻意誌堅定的朝聖者:是時候告別漫長的旅途了;是時候把視線拉回這片你即將踏入的城市,這既是你的終點,也是你即將歸入的塵世。
我在山上坐了一會兒,喝了幾口水,然後慢慢走下山,踏入喧囂的城市邊緣。
剛過10點,我抵達了聖彼得大教堂外圍。陽光猛烈,地麵發燙,遊客如潮。我本以為,隻要找到朝聖者辦公室,就可以順利領取朝聖徒步證書Testimonium。但現實很快擊碎了這種天真。
我在烈日下兜兜轉轉整整兩個小時。廣場上的保安、自願者,甚至部分工作人員都搞不清楚朝聖徒步證書和“千禧年朝聖證書”的區別。後者是給遊覽過四個聖門的遊客頒發的,而我要的,是那張象征著從遠方走來、一步步踏入聖城的證書。
他們都很客氣,沒有人不願意幫忙,卻每個人都給錯了方向。我像個陀螺,在聖彼得廣場一次又一次地被轉向,頂著烈日,一度幾乎想放棄。最終,在聖彼得大教堂地下室的一個角落,找到了那個幾乎沒有標誌的小櫃台。
櫃台後一位女工作人員接過我遞上的Credential,幾乎沒有細看,便讓我自己填寫一張簡短的表格。然後,她在一張空白的Testimonium上寫下我的名字,遞還給我,語氣平淡,不帶一絲祝賀,也沒有一句歡迎。
我接過那張紙,像是完成了一場審判。不是激動,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被拖了很久終於解決掉的問題般鬆了一口氣:“終於辦完了”。
我沒有在聖彼得大教堂多停留,徑直走向羅馬的朝聖者接待所。那裏空蕩蕩的,今日入住的朝聖者大約隻有十人。我掃了一圈記名簿,才意識到,這一路真正徒步抵達羅馬的人少之又少。和聖地亞哥每天幾千人的朝聖高峰相比,這裏幾乎是空曠的。
但也許,正因為稀少,所以更像朝聖。這些步履跋涉至此的人,默默無言,卻腳下有風。
傍晚,我攤開那張Testimonium,看著紙上那簡短的一行字。我知道,它並不華麗,不具儀式感,也沒有神聖的祝詞。但它承載的,是我在這段日子裏一路咬牙走下來的痕跡。此刻,我終於可以安靜地說:我,走到了羅馬。
我知道,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從今往後,在這條通往羅馬的朝聖路上,也有我的一雙足跡,我也成了曆史的一部分。
附圖,今天沿途隨拍。
登頂Monte Mario。
從山頂俯瞰,一整座城市在晨光中舒展開來,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遙遙在望。
聖彼得大教堂外圍。陽光猛烈,地麵發燙,遊客如潮。
在聖彼得大教堂領取了我的Via Francigena朝聖徒步證書(Testimonium)。
穿經羅馬城內的台伯河。
坐落在台伯河畔的朝聖者接待所。晚餐前的洗腳儀式。
招待所的牆上懸掛著一幅《洗腳儀式》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