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岸的橫濱

在日本的魚雅努力完成的第一部小說。 故事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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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岸的橫濱(十一)

(2005-06-29 22:56:26) 下一個

第二天早上六點,李冰精神奕奕的搖晃著北霏叫她起床。有些人酒喝得越多越容易入睡,可也有些人體內有點酒精就很興奮,北霏是後者,再加上身上的酸痛,令她幾乎徹夜未眠。

 

“你幹嗎啊,才幾點!”北霏幾乎怒吼了。

 

“起來吧,知道你沒睡好。咱們再去泡個溫泉,比睡覺解乏。”

 

也許是早上的熱水澡起了作用,再次套上滑雪鞋走登月步的北霏並不感覺疲憊。兩個教練還是一步不拉的跟著他們,如果沒有人摔倒,整支隊伍能一口氣從頭滑到底。

 

滑過幾圈後,北霏為了躲前麵的一個摔倒的人而失去了平衡,炮彈一樣朝坡下一名剛停下的男組員衝了過去。

 

結果可想而知,兩人一起栽倒在道旁的宣軟深厚的雪中。

 

和摔倒前的恐懼相比,摔後的尷尬並不算什麽,再說也不疼。北霏摘下被雪蓋住的滑雪鏡,邊擦邊神態輕鬆的和對方道歉。

 

那個男組員也摘下滑雪鏡,露出一雙細長有神的眼睛,“羅北霏,我摔得不疼,被你撞得可挺疼。”

 

“你認識我?”北霏吃了一驚,仔細看了看,確定自己不認識這雙眼睛的主人,問道,“對不起,你是誰啊?

 

健忘,我是坐過你旁邊的紀承。說罷,他拉下罩住鼻嘴的圍巾,露出一張略顯清瘦的臉。“認出來了?”

 

北霏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除了一起吃飯的幾個組員,她還真不認識其他人的臉。

 

紀承站了起來,指指身上塗著醒目號碼的背心。“我是藍七十七號,你是紅五十八號,這下記住了?”

 

“哦。。。。。。怪不得一下能認出我。”北霏使了半天勁才站起來,正在撲落身上的雪時,聽到李冰爽朗的大笑,“看你摔得這個慘樣。”

 

北霏也笑著回頭問道,“你怎麽來了?”

 

“找你啊。下午自由活動,我看看你學的怎麽樣了,能不能一起滑。看樣子不太現實,我先走哦。”李冰揮揮手,在菜鳥八組一片讚歎聲中瀟灑自如的飛馳下去。

 

“切,臭顯。”北霏低聲嘀咕了幾句,整理好裝備,跟在教練後麵跌跌撞撞的練習“S”型路線。

 

晚上的聚餐擺在和式榻榻米屋,到處杯光交錯,鬧哄哄,亂嗡嗡的好不熱鬧。李冰來了一趟後幹脆坐在八組不走了,對著幾個崇拜者推心置腹的侃起滑雪經。北霏也聊得筋疲力盡,又說什麽不敢喝酒,沒等結束就困的哈欠連天。她剛想起身回屋,對麵的紀承一臉真誠的遞過來一張紙片:“羅北霏,留一下地址,好給你郵照片。”

 

“好的。”北霏飛快寫下學校地址。紀承是很典型的南方男人,清瘦,細致,眼神也是特殊的遊移不定型,不像北方男人愛直愣愣的凝視。

 

“有伊妹兒嗎?”紀承接著問。

 

“沒有,我不上網。”北霏把寫好的地址遞了過去。

 

“給你留一下我的伊妹兒吧,等你申請了給我發封信。”紀承在紙的空白處寫上信箱地址,慢慢的撕下遞了過來。

 

北霏接了過來,心裏卻想申請那玩意幹嗎,又沒人可發

 

“你和他你來我往的幹什麽呢?”李冰的腦袋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問。

 

“留地址啊。 哎,我先回去了,困死了。”北霏站了起來。

 

“我跟你一塊兒走,我也困了。”李冰跟剛打成一片的哥們們告辭。

 

誰知剛走到門口,李冰又興高采烈的折了回去,“你先回吧,三組喝高了,又唱又跳的,我去看看。”

 

北霏哭笑不得的回過身,想看熱鬧,卻感覺歡樂紛雜的人群中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她略微心慌了一下,不大自然的推門而出,很快又恍然大悟,喃喃的低聲說,“該睡覺了,眼睛都花了。”

 

從滑雪場回來沒過幾天,就是畢業生的演講比賽。用單峰的話說來就是,學校“真能整景”。被硬挑上台演講的學生都很痛苦,一個月前就要寫好一定字數以上的演講稿,經老師多次修改後再背下來。觀眾席裏除了老師學生外,還有幾個看不出身份的人士和附近居民。可以看出女性比男性更具有語言天賦,同樣枯燥的內容,女生的表現更為生動流暢,輕鬆包攬了前四名。

 

單峰的演講題目居然是《自覺》,拿了個第五名,獎品是一對黑白瓷杯。

 

坐在後排的北霏聽得直撇嘴,單峰多半是把誰大學考試時寫的小議論文給直接用上了,真難為還能取到名次。演講一結束,她直接從後門走了出去,正低頭開自行車,聽到王蘭喊自己的名字。

 

她稍微一驚,很快又鎮靜了下來,嘴角牽出一絲笑容,問:“什麽事啊?”

 

“我們後天搬家,下禮拜畢業式過後來新家吃飯吧。最近單峰考駕照挺忙的,到時候我聯係你,留一下電話?”王蘭熱情的邀請她。

 

“哦,好的。”北霏掏出手機。

 

“對了,你和金美花熟悉嗎?”王蘭又問。

 

“還行,以前住一個屋。她怎麽了?”

 

“她前兩天來找我,讓我給她介紹到店裏工作。她說和你挺熟的。”王蘭說:“你可能不知道,走的那個老崔也是我們店的,大夥都為他不值。我是挺煩她那個自私的樣子,如果你和她不熟,我就不幫她了。”

 

北霏遲疑了一下,“別,能不能先別回複她?等我問問,她挺辛苦的,好像下半年的學費還沒攢夠。”

 

王蘭探究地看看她,說:“不用問了,你知道就行了,畢竟那也不是什麽光彩的地兒。為了錢的話,我還是幫她問問吧,都挺不容易的。其實憑她要成為店裏的Number 1 沒問題,這也是我擔心的,控製力那麽差,很容易攪起風浪的。”說到這兒,她突然笑了:“你沒聽懂吧?”

 

“怎麽會。。。。。。”北霏也跟著笑了笑。她明白王蘭是說金美花會成為店裏最紅的一位,容易招徠同行的嫉妒,客人的糾纏,偏偏她又比較任性不顧他人,很可能把店裏攪得一團亂。

 

畢業式當天下午,飄了三個多月的紙條被一摘而空,果然如老生形容隻剩麵“慘淡,慎人”的大白牆。大廳裏不再聚有三三兩兩交談的人群,在校生都趁著放假期間多打些工,有閑聊的工夫還不如在床上補覺。

 

單峰和王蘭新家的房間溫馨簡潔,能看出女主人盡力做過一番布置。原有的家具上擺著王蘭從國內淘來的特色裝飾,連窗簾,聽說也是早就準備好的。北霏並不希望自己表現太差,始終堅持著露出適當的微笑。單峰一直呆在廚房裏,過了一會王蘭也進去幫忙,剩下她和上回一起吃過餃子的情侶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直到坐下吃飯,王蘭親昵的把腳伸到單峰的懷裏:“給捂一下,廚房太冷了。”

 

單峰摟過王蘭的腳。

 

當看到單峰的眼角偷掃過自己的臉時,北霏“哼”地發出一聲冷笑。她並不想撕破臉鬧一場,估計剛才那聲冷笑足以讓單峰背後冒了汗,才令她覺得好受些。北霏一邊把無滋無味的菜依次送入嘴中,一邊暗怨:為什麽要答應來吃這頓備受刺激的飯?

 

一肚子氣的北霏回到家後先衝進浴室使勁刷牙,吐掉滿嘴白沫後,又連連漱口,直到自認為殘留在嘴裏的飯味兒全部去淨了為止。單峰的事雖然不會立刻忘記,可也不會比今天更牽動她的感情了。

 

假期期間,工廠將她和其他幾個同學調成了白天班。雖然這份工作沒危險性,不用使什麽力氣,可單調枯燥,北霏失去了開始時的新鮮規範勁兒,各種動作對她而言都轉為平淡,打工時間也越來越難熬。雖然這份工作已一眼望到頭,為了月底的工資,為了一日三餐,再怎麽不情願也堅持天天出勤。休息?那就意味好幾千日元不翼而飛。況且交完下學期的三十萬學費後,令她和她的同學們更加體會到自己養自己的苦辣滋味。以北霏來說,一個月還攢不到三萬日元,如果全靠自己,半年後就得被迫退學。金美花跟北霏借了五萬日元才勉強交上的學費,“北霏,我真羨慕你父母給你出學費,我爸媽還等著我給他們郵錢呢。。。。。。。我都省得不能再省了,真受不了。。。。。。”她對著厚厚的三十萬換來的一張薄薄的領收票泛起了淚花。

 

每年春季秋季開學前都有分班考試,北霏的努力也算開花結果,一九九九年四月份和金美花,小周一起進入了C班。

 

分班後的一天,北霏收到紀承郵來的滑雪照片,信紙上寥寥幾句話:你好。申請郵箱了沒有?上網有很多好處,比如搜集招生情報。祝好。

 

照片多是合影,有幾張像是搶拍的,如果不看背心號,連北霏都認不出哪個是自己。“拍得真好。”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十幾遍,挑了兩張夾在給父母的信中,然後在給紀承的回信裏簡單的寫道:謝謝你的照片。拍得真好。郵箱還未申請,因為還未找到上網的地方,如果找到了,一定給你去信。也祝好。

 

C班上了一個月課後,北霏漸漸總結出哪位老師教的好,哪位老師的課根本不值得一聽。有幾個年輕的女老師教課不僅能抓的住重點,而且教風活潑,很少有歧視學生的現象,哪怕被個別搗亂的學生氣得哭著跑出教室,下堂課會調整好心情後再來。可也有幾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師,課講得枯燥無味不說,特別愛談論別的國家比較敏感,落後的話題,還故意做出意外,驚訝的表情。遇到這樣老師的課,北霏不聽也不回答問題,隻管自己往後看。一個月下來,在C班上課的老師對北霏的態度截然不同:有的喜歡她喜歡的要命,還誇她長的像女演員“深田恭子”,麻得C班同學集體搖頭;有的就會和C班班主任告狀:F班上來的羅北霏就是不行,跟不上。

 

C班班主任的課也屬北霏不聽的那一類。心高氣傲的老太太來了勁,每周一天的課,堂堂要幾次點名北霏回答問題。

 

北霏也有股倔勁,該不聽還是不聽,而且也不是回答不上問題,隻是沒聽清問什麽罷了。其實C班同學也沒幾個在正經聽課的,老師扯不扯淡,關自己啥事,混個出勤率拿得到簽證就行了。沒多久,老太太就受不了了,如果她像年輕老師那樣隻是批評學生不聽課的行為也就算了;她造了個關於公務員的句子,然後問北霏什麽是公務員。

 

北霏心不在焉的回答:“政府職員啦,還有。。。。。。反正很多都是公務員。”

 

老太太不依不饒:“在你們中國是很多都是公務員,日本不是。而且中國的公務員挺腐敗吧?”

 

北霏心想她說是就是了,再說也是事實。

 

誰知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據說軍人也腐敗。日本也沒軍隊。”

 

北霏不愛聽了,誰說日本沒軍隊,“自衛隊”就不叫軍隊拉。她還是坐著,盯著老師,正琢磨怎麽措辭呢,對麵一名高中畢業後在商場工作過幾年的女生呼的站了起來,雙手一拍桌子,衝著北霏大喊大叫:“你是不是中國人啊?跟她說這個!我們中國人哪裏腐敗了!”說完一踢凳子,仰首挺胸大步英勇地邁出了教室。

 

“哈?”北霏想不到自己的言語會帶來這種後果,雖然那個女生算不上理性,可居然這麽愛國真讓人意外。好歹她也不會因為這事被罵而氣憤,卻發現老太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扶著桌子,站也站不穩的樣子,半響,才顫巍巍的問:“她怎麽了?說我什麽?”

 

“噢,噢!”其他學生拍桌子的拍桌子,起哄的起哄,課堂亂成一團。那個女生喊的是中文,剛好接著老太太“據說軍人也腐敗。日本也沒軍隊”那一句,難怪老太太以為在罵自己,腿都嚇軟了。

 

課沒法上了,老太太抱著教案躲進了教研室,換另一位老師上來說:“安靜,安靜。今天的課改自習。”

 

金美花的座位一直挨著北霏,老師不在,倆人臉對臉的趴著聊天。

 

“你那份工怎麽樣?”金美花先問。

 

“還行吧,就是沒什麽意思。賺得倒不少,假期上白天班,打了十幾萬。”

 

“我那工就不行了,風吹日曬的,平時不忙,老板就讓你早早回去,就周末能多打點。”金美花壓低聲音說:“我想王蘭和你說了,我去她們店裏打工了。那地方其實挺正經的,就是聊聊天,唱唱歌,客人也挺好。”

 

晚上是不是幹到挺晚?回來方便嗎?北霏好奇的問。

 

“嗯,到晚上一兩點吧。回來店裏有車送,以前王蘭她們都住一起的,送起來方便。”

 

“她們對你怎麽樣?好嗎?”

 

“就那麽回事吧,她們自己都還不合呢。哎,我告訴你,有個女的聽說我是王蘭介紹來的,對我很親近,我以為她們是好朋友呢!結果,是情敵!她跟我罵了好久王蘭,難聽死了,什麽裝嫩,穿著暴露之類的。”

 

“情敵?”北霏身子一抖,難道和自己一樣,也喜歡單峰?她趕緊問:“那女的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啊。好像是日本人,也許是殘留孤兒,好像叫小山明子什麽的。”

 

“嗯?那她和單峰怎麽認識的?”北霏瞪大眼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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