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岸的橫濱

在日本的魚雅努力完成的第一部小說。 故事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正文

對岸的橫濱(三)

(2005-06-29 22:38:38) 下一個

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了。最後一次見麵也是半年前了吧。大四的寒假,一年半未曾聯係的吳海亭給她打來了電話。告訴她高中班主任病重,老同學們商量一起去老師家探望,問她去不去。

 

“當然去。”老師的病,及吳海亭突然掛來的電話都讓她心神不寧。

 

“那好,周六上午十點我去你家接你。”吳海亭先掛斷了電話。

 

他們的班主任是教數學的和藹風趣的胖老頭,對學生嚴厲但不死板。他倆屬早戀,換在別的班早就寫檢查請家長扼製打擊下去了。令她感激的是老頭雖然也找她談過,不過沒講大道理也沒說吳海亭會影響她的成績之類的話,就是說要有個度,不要讓別的老師提意見。

 

應該是她先喜歡上吳海亭的。她初中是校毽球隊的隊員,包括她一共三名女隊員考到同所高中,又恰巧分在了一個班。那所高中大部分學生別說踢了,見都沒見過這種有三根白白羽毛的毽球。當以班為單位組織比賽時她們三個所向披靡,輕而易舉的獲得高一女子組冠軍。實力相差實在太懸殊,她們踢的不過癮,同學們看的也不過癮,紛紛起哄讓男女組冠軍隊再來一場比賽。

 

男組冠軍隊的三名隊員全是足球棒子,吳海亭是其中之一。

 

踢足球的改踢毽球,隻會一招,就是抽射。沒有停球,傳球之說,發球是抽射,接到球了也抽射。尤其吳海亭,騰空躍起後一記狠抽,令三個女隊員根本來不及反應。男生踢得雖狠,但女生踢得更巧,,導致賽場上的高潮一個接一個,叫好聲此起彼伏。

 

有些人在你生命裏一出就能閃現出非同常的光芒,像球網那一端自信瀟灑吳海亭。而那時的她在班級年紀最小,聰穎可愛,雖算不上出類拔萃,但非常受大家的喜愛。暗戀的滋味並不好受,除了遠望球場上吳海亭的身影發呆外找不到別的途徑排解這種情緒。高二文理科分班,她驚喜的發現他倆被分到了一個班,然而除了下課的時間和幾個同學圍成一圈踢踢毽球外,接觸的機會並不多。直到有一次,身為體委的吳海亭在安排運動會走方隊的名單時,突然走到她的座位旁問她願不願意打班旗。這句話竟然把她嚇了一跳,分班前打班旗的是個子最高的女生的任務,勉強一米六的她隻能在方隊最後一排湊數而已。吳海亭又問了一遍:願不願意?在喜歡的人的注視下,心慌意亂的她隻會搖頭,雖然過後後悔不已,但這件事令她多麽興奮啊,日日夜夜的猜測吳海亭的本意究竟是什麽。

 

幾個月後的一個周末,她正騎車亂逛,迎麵騎來了吳海亭和幾個同學。她頓時緊張得無所是從,點點頭腳下反而加速蹬了過去。沒一會兒,她忍不住回頭張望,卻看到吳海亭自己單趕了上來。

 

“有事嗎?沒事帶你去個地方。在那個春日和煦的陽光下,吳海亭眯起眼睛,側著臉看著她。

 

他倆去了沈陽郊邊的渾河,整整騎了一個小時。在一片平緩的河灘上孩子一般的挖了一下午沙坑,再引水進來,還抓了幾條小魚。之後的日子,吳海亭依舊大大咧咧,熱愛運動,看到她時會很溫和的笑,有時還會摸摸她的頭,眼神裏有一種讀不懂的東西。春遊爬山,吳海亭不顧同學們驚訝的眼神,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有他在身邊,她感覺就像被陽光暖暖的射著,舒服而甜蜜。

 

高考報誌願,她毫不猶豫全部填了本市大學,因為吳海亭的成績隻夠上市本或市專。她的大學就在吳海亭家旁邊,他倆經常在學校的南門口碰麵,然後一起去吃飯看電影或找高中同學玩,直到她的寢室要關門了才匆匆趕回。吳海亭又帥又會說話,再加上不是本校的,哄得管理女寢的大娘對他們很是寬容,幾次下來,就算已經過點關門了,她輕輕在管理室窗外叫一聲:“大娘,是我啊,麻煩您開開門。”就行了。大娘出來時還會對吳海亭說:“小夥子快回家吧,下回別這麽晚了。”

 

吳海亭班上的同學都是本市的走讀生,大膽,成熟,又會玩。大二那年,他漸漸習慣並融入了那個圈子,減少了來找她的次數。年輕的她沒產生過任何懷疑,直到大三開學,她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吳海亭寫的,說他還有一年畢業,也終於知道專科生找工作多麽費勁,要遭多少的白眼。最後說和她在一起的壓力比較大,而他們班上有一個女孩一直對他很好,他覺得後者更適合自己。

 

吳海亭要和她分手。

 

她看完信後淚水立刻湧了出來,拎著信紙衝出了教室往南門奔去,半路上卻被跟上來的班長緊緊拽住。她死命的撕扯,試圖甩開班長,最終因力氣用盡而蹲在地上低聲抽泣。

 

她知道吳海亭好強氣盛,卻沒想到能這麽狠心,也不顧她後來苦苦相求,隻說沒法挽回。分手後的一大片時間是空白的,她經常恍恍惚惚,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她後悔選擇這所大學,離他那麽近,越想忘記,記得卻越深,越是無法逃避。她又怕遺失了被淚水打濕的回憶,開始瘋狂記日記----嚴格的說,是寫回憶。

 

升入大四,像老套的愛情故事一樣,已恢複常態的她試圖接受班長的追求。不知是否因為吳海亭的影響太深的緣故,她就是無法愛上溫文爾雅的班長。

 

那個周六,當看到吳海亭挺拔的身軀斜靠著一台黑色摩托上等她時,她有些眩暈。是的,他已經工作了,看樣子情況很好,應該和那個女孩子處的也不錯。。。。。。她默默地想著。

 

看到了她,吳海亭微笑著拍拍摩托的後座:怎麽樣,敢不敢坐阿?

 

吳海亭開得很快,寒風淩厲,刮得臉生疼。她幹脆將臉貼在他冰冷的後背上,閉上眼,感受風呼嘯而過的滋味。

 

班主任老頭因為這場病,已經記不住他的學生們了,像看一群陌生人一樣沒有表情。師母在一旁紅了眼睛,取出幾張畢業合影說:“老師可不是忘了你們。他知道看畢業照,知道想學生啊。就是你們長大了,變樣了,他認不出來。。。。。。”

 

從老師家出來,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完成了她的初戀------輕鬆的,甚至微笑著和吳海亭告別。是哦,他們都長大了,也都變了,往昔不再來,那場戀情也成了青春的回憶,老故事一般值得收藏的回憶。

 

“當當當!”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北霏的思緒。接著傳來範凱輝雄厚有力的聲音:“羅北霏啊,我知道你在屋裏,你怎麽不開燈啊?我跟你說,金美花今晚到!哎,你先開開門。。。。。。”

 

北霏不滿的打開燈,故意等了一會才開門。

 

“睡覺呢?”範凱輝一腳跨進屋,上下左右巡視了一番。“你不知道吧,你倆一個屋還是我給安排的呢。我上個月回國,她爸爸還帶著她特意過來和我見過一麵。嗬嗬,何必呢,都是我的學生,我會照顧的。”

 

北霏冷冷的回道:“那你怎麽還在這?她爸沒托你去機場接她?”

 

“好幾個學生一起來的,還是學校出車去接比較好。”不知範凱輝是沒聽出北霏的譏諷阿,還是不在乎:“我先去看看有沒有幹淨點的被褥,晚來的就是要吃點虧。”

 

當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走路聲和搬動聲時,北霏知道新生到了。她今晚的心情已經被範凱輝破壞的一幹二淨,所以根本不想下去迎接。十分鍾後,幾個人的沉重的腳步在202門前停下。她趕在外麵的人敲門之前開了門,畢竟是她的室友,心情不好也要熱情些。誰知一開門迎麵撲來兩個直立矗著,快有一人高的大行囊。她來不及躲,拚命用手抵住,沒好氣地叫道:“有病阿,誰把行李靠門上放的?”

 

“哎呦呦。”範凱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和另外一個站行李後麵的人急忙拽住了行囊的帶子,費力的給搬開,露出了站在他們後麵笑顏如花的金美花。

 

金美花無論相貌身材都算美女中的美女,隻是在穿著上,嫩黃色的短風衣配黑色的緊身褲,雖然愈發襯出她的婀娜多姿,可當時很少有年輕人這樣打扮了,顯得有些土氣。

 

“羅北霏,你好。”金美花先開口打招呼。

 

範凱輝趕緊道歉:“沒砸到你吧?門邊有鞋櫃,怕碰倒了就先靠門放著。”

 

“這都是你的行李?”北霏沒理範凱輝,驚訝地問金美花。她回頭目測了一下房間大小,“估計放不下。”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有專放雜物的屋子。”範凱輝說話的口氣就像那個屋子是他專門為金美花準備的。

 

站在行李後麵的另外一個人突然唧唧咕咕低聲和金美花說起話來,毫不留情的把北霏和範凱輝晾在一邊。她一轉身幹脆回屋了,哀歎以後的日子甭想消停了。

 

終於那個一臉忠誠相的男生把行囊之一搬進了屋,平躺放著,然後和範凱輝一起下去了。

 

金美花不僅相貌出眾,舉手投足間都令人驚豔。北霏羨慕得問:“你學過舞蹈吧,幹活都跟跳舞似的,真好看。”

 

金美花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笑彎了,邊收拾隨身背包的物品邊和北霏聊:“我是學幼師的啊。也算學過跳舞吧。我也很喜歡唱歌,哎,你聽過韓國歌沒有?比港台歌有味道多了,特別好聽。”

 

北霏來了勁,她嚴重五音不全,一見到唱歌好聽的人就不由自主的崇拜。“沒聽過,啥時候你唱給我聽好吧?咦。。。。。。哪來的一股油味?”

 

“啊?撒了?” 金美花大驚失色,趕緊打開地上的行囊,把物品一件件往外掏。

 

北霏一聽到“撒了”,下意識從門口拿塊抹布遞過去,再想提醒要不要先在地上鋪些什麽時,已經看到她把一個被豆油染黃了桶口的足有十斤重的方桶直接放在了地板上。

 

“還好這都兜子裏都是吃的。”金美花沒顧上北霏的驚叫:“我爸給我裝的,非放最底下,這下擠撒了吧!哼。”

 

“你帶豆油幹什麽?”北霏從記事起好像家裏就沒用過豆油。

 

“我爸說這裏油貴啊。”金美花也挺無奈的。“我又不打算做飯,可他還讓我帶那麽多。”

 

“你爸爸。。。。。。很疼你啊。”此刻她們的屋子像極了農貿市場,有豆油,米,麵,掛麵,方便麵,大醬,辣醬。。。。。。各種調料就不用說了,點睛的是一兜大蒜。

 

北霏覺得別的都還好說,就是那桶撒了的豆油,蹭一地不說,弄得滿屋子都是那股味兒。這桶惹禍的油還導致了倆人第一天就發生一場爭執。

 

是這樣,倆人都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北霏見金美花還沒有把油桶和沾上油的包拿出去的意思。就建議說:“把它們放雜貨屋裏晾晾吧,放屋子裏味太大了。”

 

金美花不答應。“我老鄉說了,那屋子的東西別人隨便亂拿的。”老鄉指的是送她上來的那個男的,姓崔,三十出頭,大家都叫他老崔。是來了一年的老生,不住若樹寮。

 

“那就放門口吧。”

 

門口也會被拿走的,來往的人那麽多。

 

北霏本來就有點先入為主,在家的時候就被金爸爸折騰得夠嗆,淨被托付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再加上今天的心情不好,又被金美花這麽一攪和,想不爆發都難。“誰會拿啊?你放屋裏讓人怎麽睡覺?地上蹭的豆油你也不擦,還直接穿鞋進來,你沒看我鞋都是脫門口的嗎?”

 

“你?你怎麽這樣說?”金美花也氣的要命。“我放的都是我這邊的地上,要脫鞋你脫你那邊的不行啊?”

 

北霏驚訝的看著理直氣壯的金美花。她大學住了四年校,八個姐妹一個屋,成天嘻嘻哈哈的滾在一起,哪產生過這種“你的我的”矛盾啊。她不作聲了,氣鼓鼓的背對著金美花躺著。過一會,她聽見金美花悉悉索索下床搬油桶的聲音,不由的轉過身看了過去。金美花看到北霏納悶的盯著自己,低聲解釋:“味道是有點熏人。。。。。。。我看還是放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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