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貓跟我吵架,說:“你這個瘋子。”
我一瞪眼,她立刻說:“風的兒子。”
關於打籃球時的著裝問題,托小貓到了學校門口,說:“你給老師問。”
給老師問?這句法怎麽怪怪的,“問老師”不就得了麽。想了想我明白了,她直譯了法語,而且還主動把狀語放在了動詞前,沒想到矯枉過正,錯了。
又想起昨天她居然說:“我正在給塔莎(她的毛絨豹子)學……。”這句也是直譯:Je suis en train d'apprendre à Tasha……” 其實就是“教塔莎……”。
鄰居有隻貓。托小貓每天在家門口用法語叫:“牙女絲,我的小貓,來看我啊。”我說:“你不能說‘我的小貓’,鄰居會覺得你搶了他們的貓。”之後她就改了:“牙女絲,鄰居的小貓,來看我啊。”
每天去接托小貓放學,她都跟一個獨自回家的男孩Fabio同路一段。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打鬧鬧,一直到那男孩到了路口,自己過馬路回家,兩人才隔著馬路揮手道別。
從無例外地,托小貓就會在此刻對我說:“對不起,媽媽。我跟小朋友說話,又把你給忘了。”
然後照樣每天都忘記我。
托小貓自己發明一句罵人話“爛屎”,居然歪打正著,跑到了雲南話的軌道上去。昆明話裏有罵人“小爛屎”的。
其實還是她的法語罵人話直譯過來的,“un gros caca qui pue”。
托小貓試穿我的鞋、我的衣服。
她爸爸叫她:“不要磨蹭了,吃飯了!”
托小貓說:“媽媽的東西都那麽美,我喜歡試。”
我謙虛說:“我的東西都不美。”
她:“我是你的啊!難道我不美嗎?”
她要求去看盧浮宮。於是複活節假期,從婆婆家出發、帶她去了巴黎。鄉下姑娘高興極了,又有好導遊爸爸帶著,走了好幾個小時都不嫌累。
大部分是爸爸給她講解。看到一幅畫《以撒祝福雅各》,我給她講了故事。
回到婆婆家。晚上看她玩一隻小貓毛絨公仔,我問:“這是哪裏來的?”
她:“聽說是Romain叔叔出生的時候,爸爸送給他的。”
我:“你看,他們兩兄弟很相愛。幸好不像盧浮宮看的那幅畫裏,兄弟不相愛,Romain叔叔還會把手用毛皮包起來裝成哥哥,去騙Grand-père的祝福。”
她:“反正Grand-père還看得見嘛。”(她記得畫裏的以撒已經年高眼盲,所以才會上兒子的當。)
我邊下樓梯邊忍不住笑。從奇特的角度看問題是她的一貫作風。比如剛才這談話,重點本來是“爸爸和叔叔很相愛,不會兄弟相害”。可是被托小貓一看,重點就成了“反正就算他們兄弟相害,也不會得逞。因為爺爺眼睛不瞎。”
在盧浮宮還看了用楔形文字刻著漢謨拉比法典的石碑。旁邊的牆上有法文翻譯,托小貓看到一條,驚呼出聲。
我們一看都笑了,那條法規是:“凡毆打其父者,應受砍去雙手的懲罰。”
托小貓經常半真半假揮手打打爸爸。從那時到今天,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她再沒打過。卻還繼續打了我好幾次。
每次我都大叫:“砍手!”
她說:“法律說的隻是爸爸,沒說媽媽!哈哈哈你沒話可說了吧。”
我趴在床上,她在我背上寫中文字讓我猜。
“我會從筆畫最少的開始寫,然後越來越多。”她說。
筆畫遞增是吧,OK。
第一個字,我猜“一”,第二個字是“二”,第三個字是“三”。
第四個字寫完,我說“四”!
托小貓哈哈大笑:“明明是五!”
她可能自己也覺得好玩:“四”字的筆畫數是五,而“五”字的筆畫數是四。她剛寫了一個筆畫數是四劃的“五”字,而我從前麵幾個字順著下來,順口說出了“四”字。
於是我們倆都笑不停。我們的笑點怎麽都那麽低啊?
托小貓被邀請去同學的生日會。我帶她去Claire's買禮物,結賬時收銀員問我:“您願意給……基金會捐一歐元嗎?”
我沒聽清是啥基金,就聽明白了是給病殘兒童的。托小貓在旁邊,我不想讓她失望,於是說:“好吧。”
托小貓立刻說:“你真好,媽媽。”
出商店後我就有些懊悔,說:“啊呀,我真怕自己上了商店的當。誰知道這一歐元是不是真的到了生病的小朋友手裏。沒準是被商店吞掉了。”
托小貓說:“沒關係啦,就算上當也隻是一歐元而已。”
我:“那可不行。真到了生病的孩子手裏,一歐元確實很少;但如果是上了商店的當,一歐元也太多了。”
托小貓什麽也沒說。回到家,立刻到自己存錢罐裏拿了個兩歐元的硬幣出來給我。
我說:“你給我錢幹嘛?”
她笑嘻嘻地說:“你給了商店錢嘛。那我就給你錢。”
我說:“哎呀!不要你給我錢!我還要養你呢,你給我錢成何體統。”
她:“我給你錢。這樣你就可以養我了嘛。”
我邊笑邊說:“我隻給了商店一歐元,你給我兩歐元,太多了。那我還得找你一歐元呢。”
她:“我隻有兩歐元的硬幣。沒關係,不用找了。”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跟這個瀟灑揮金的孩子比起來,摳門的媽媽顯得多麽錙銖必較啊。
兩歐元的硬幣現在還放在碗櫃上,她真的拒絕拿回去。
托小貓聽了《康熙微服私訪》的片尾曲,那天睡覺前在床上唱:“東西事,南北事,籮筐真真大,啊啊啊”
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也知道不是‘籮筐真真大’,但不知道為什麽總想這樣唱。”
然後她用同樣的旋律唱:“我愛你,你是屁……”
我還沒來得及瞪眼,她就哈哈笑著說:“對不起,對不起,這樣唱隻是為了押韻。”
我說:“押韻?那你為什麽不唱‘我愛你,我是屁’”?
她笑得要命,想了一下,說:“有了!”接著唱道:“我愛你,你美麗……”
“這樣也押韻嘛。”她說。
哈哈。我愛你,你伶俐,腦洞真真大,啊啊啊。
Macron當選法國總統後的一天,我不懷好意地問托小貓:“Macron的妻子比他大那麽多,年紀都可以做他媽媽了。你覺得有問題嗎?”
她回答:“沒關係啊。爸爸那麽高,你那麽矮。”
我大為驚佩。
晚上因為刷牙的小事,又跟她打了一架。她氣鼓鼓地去睡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像往常跟她掐架之後那樣,開始後悔。於是寫了張字條放到她床腳:“親愛的乖乖,對不起,媽媽昨天不該那麽粗魯,我應該好好說話才對。我愛你。”放眼望去,目測隻有“魯”字她不認識,於是在上麵標注了拚音。
第二天早上她起來,在我的努嘴、抬下巴、丟眼神等各種暗示之下,好不容易發現床邊的字條。拿起來掃了一眼。
我假裝轉身做別的事,正等著她深情地撲到我懷裏來給我一個熱烈的擁抱呢,卻聽她說:“魯字我認識,你幹嘛要寫拚音啊。是魯冰花的魯嘛。”
然後她就到廚房去吃早飯了。
我訕訕地跟出去,覺得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她現在大了,講的話少了點以前那種稚拙的好玩,不過又多了些深邃的思考,但是中文還是時不時出錯,進步也不如法語,尤其讀寫。
你要是跟我們做鄰居,我就天天放她去跟小米玩,那我就省心了。:)
我謙虛說:“我的東西都不美。”
她:“我是你的啊!難道我不美嗎?
(對比馬總和馬太的年齡差)
她回答:“沒關係啊。爸爸那麽高,你那麽矮。”
我這個小貓的鐵粉真想追星和你們做鄰居啊,這樣就可以近距離感受你們家的美好氣氛,以及小貓貓的聰明伶俐。
很難。主要是現在她法語越來越好。而法語越好,對比之下中文進步就更緩慢。搞得我常常很沮喪。
她的中文真是很好了, 會像媽媽一樣,出口成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