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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漸漸學會了理解可以理解的,忍受可以忍受的,傾訴可以傾訴的。親身經受的痛苦其實隻需要心一橫、認命。見證的痛苦卻很讓人糾結。我是一個非常不愛八卦的人,對於負麵的八卦更是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從來不會去主動打聽,可是多年以來,家人總是什麽都對我說。他們說了就輕鬆了,我聽了卻沉甸甸地壓在心上。他們毫無顧忌地對我傾訴,而我聽了之後卻不願往外訴說。法語裏說:“Je suis une tombe. ”(我是一座墳。)意思跟中文的“守口如瓶”差不多。我就是這樣的一座墳。因為無法做到不能掛懷,所以很多事我寧願沒聽到,寧願不知道,可是大家還是要跟我說。於是我心裏的重量越來越多,卻沒有地方可以傾吐。
有些痛苦是光輝的,可以嚷嚷得天下皆知。比如鄉愁、失戀、生病、甚至親人的逝去,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訴別人,尋求安慰。然而在這些光輝的痛苦之外,還有一些痛苦,陰沉黑暗,不能對人言。我的家人或者把我當作深不見底的樹洞,或者把我當作了銅澆鐵鑄的垃圾桶,卻不曾意識到樹洞有一顆心。這是一顆他們無法想像的敏感細膩的心,憑隻言片語就能看到整個秘密,被所有陰沉黑暗咬齧得千瘡百孔,卻不願意把別人當樹洞或者垃圾桶。其實就連那些“光輝”的痛苦,我也不太願意與人言。真正的痛苦是很私密的東西。對人傾訴無非三個結果:親者痛,仇者快,閑人當談資。我不對外人傾訴,是出於驕傲和尊嚴;我不對親人們傾訴,是為了不擾亂他們心裏的安寧。我舍了我心靈的平靜,為了保護他們心靈的平靜。為什麽我六七歲時就明白的道理,他們六七十歲還不能明白?
最大的痛苦與最大的歡樂一樣,總藏在那些沒有說出來的故事裏。這一世我心裏充滿黑暗,卻不斷在尋找溫暖。當我按著一顆黑暗漫溢的心緘口不言,我哀愁而無奈,我憐惜並敬重自己。
安徒生童話裏有個故事《野天鵝》,說的是艾莉莎公主為了解救被魔法變成天鵝的十一個哥哥,用蕁麻編織衣服,在衣服織好之前必須沉默不語。她忍受著身體和心上的痛苦,一刻不停地編織著蕁麻衣服。最後,被當作巫婆快被處死的當兒,把衣服拋向了天鵝們,然後說:“現在我可以開口講話了,我是無罪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這樣大聲說:“現在我可以開口講話了”,我會是有罪的還是無罪的?我心裏的負擔會更重還是更輕?我終究不是艾莉莎。她的痛苦和她的救贖一樣光輝,我卻永遠隻能是一座墳,一個隻有入口沒有出口的樹洞。有一顆纖細的心的、悲傷的樹洞。
我也想遇到個兼有神父和心理分析師的心、而且我還願意對ta說話的人。這三個條件中前兩個容易滿足,最後一個較難……
大百科揚長避短,成功地東扯西拉了一大篇出來卻避開了那幾個字的具體意義。
不少6,70歲人的心理已經開始往兒童方向發展了, 成年兒女就成為傾述對象了。
說到神父和墳,大百科的墓碑研究進展如何?
好。我也沒什麽準備,不多講了,開飯吧。
Sum sepulcrum quod vitam amat, sum nox quae lucem diligit.
Nihil verum nisi mors.
DIS MANIBUS
ARCANORUM
TUOBAOMAOS FEC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