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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在放學的路上,在一個岔路口,她看著迎麵而來的車說:“這些車如果亮燈,就是要轉彎。”
我說:“咦,你怎麽知道?”
她說:“爸爸告訴我的。”
說完她執意拉我的手,要我站下,說:“我們看看這些車是要轉彎還是要直走。”
有一輛車遠遠過來,托小貓激動地看著它說:“它沒有開燈,它要直走!”
結果那輛車到了跟前,依然沒有開轉彎燈,卻施施然左轉了。
托小貓在原地跺腳大叫:“它錯了!”
我說:“對,它錯了!”
托小貓說:“它應該直走才對!”
我愕然。原來她認為的“它錯了”不是沒開燈,而是路沒走對……
我們走在廣場邊的回廊上,我看到麵前有一汪水,趕快對托小貓說:“不要去踩。可能是狗狗的尿尿。”
她立刻不假思索地說:“對。因為沒有下雨。”
她並不滿足於機械地順從,而會對我的命令的合理性進行邏輯分析。我喜歡。
我們走在上學的路上。迎麵來了一隻沒被拴上的大狗,托小貓嚇得發抖,卻故作鎮定地對我說:“媽媽,不要看它。如果我們看它,它知道我們害怕,就會更凶。”
我們又走在上學的路上。她一隻手牽著我,一隻手斜伸向身前方,嘴裏念念有詞。
我一門心思隻想著別遲到,沒在意她說什麽。
她走一段,突然會拉著我跑一段,然後又會突然停下來。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我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於是問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手依然伸在身前,突然大叫:“啊呀,我的貓又要跑了!”然後拉著我就開始跑。
我終於明白了:她的那隻伸向身前的手,是假設牽了一隻時不時會跑起來的貓。
我做事,她在我旁邊不知道幹什麽。有一會兒拿著小識字書過來問我:“媽媽,‘河’是哪個字?”
我看那一頁上有江、河、湖、海四個字,於是把“河”字指給她,說:“河是這個。”
她拿著書又跑了。
過一會兒她拿一張紙來給我,我一看,大笑。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XX(她自己的中文名)是中國人,她去中國見到了奶奶,河見到了爺爺。”
她滿懷期盼地看著我。我忍了忍,還是冒著打擊她積極性的危險,直言說:“首先,你的‘河’字寫錯了,應該是一個禾苗旁一個口字那個“和”。其次,中文跟法語不一樣,在兩個句子中間,是不能用‘和’的。你可以改成‘她去中國見到了奶奶和爺爺’。”
我看到她臉色變了,趕快接著說:“……當然,你能自己寫出這麽長的句子,很了不起,隻要把媽媽說的兩個錯誤改一改就亞克西了。”
但是我的馬屁於事無補,托小貓已經惱羞成怒了。她大聲說:“我的‘河’字寫得就是好,就是好!寫得很對!你再說不好我就把書撕掉!”然後開始大哭。
好在我對這種心理太了解了,於是雖然不讓步,但也不罵她,冷處理,任時間流逝。到了晚上臨睡前,我模仿她哭得涕淚交加的樣子,說:“有個小寶寶,心裏明明知道自己是錯的,就是不願意承認,是不是?”
她哈哈笑著說:“是的!”
Catharsis的效果就此達到。
我說:“如果tonton R.有一個寶寶,就是你的堂弟或者堂妹。”
她問:“糖弟,糖妹?意思是我們可以在一起吃糖嗎? ”
托小貓班上有個中國女孩子。她們從一開始就習慣一起說中文。好處是總算在洶湧的法文浪潮裏多一點中文支持,壞處是那女孩說中文夾雜法語單詞,極大地影響了托小貓。
星期五托小貓從教室裏出來,拿著學校裏給的複活節巧克力蛋。高興地告訴我:“這些œufs是我在cour裏找到的!”
我生氣地說:“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啊呀,我又忘記了。”
我不止一次教育她:“千萬不能跟著Léa說一半中文一半法語的話。你要麽說完全的法語,要麽說完全的中文,不能混在一起。Léa怎麽說是她的事,可是你一定不能跟她學。”
她說:“Léa的媽媽也是這樣說話。”
我斷然說:“你的媽媽不這樣說話。你的媽媽是對的。”
早上梳頭,我拿著梳子問:“老佛爺今天想梳什麽頭呀?”
托老佛爺下令:“麻花辮。”
或者:“馬尾辮。”
或者:“羊角辮。”
然後梳頭老媽子照辦。
我問她:“如果有一個阿姨,長得很漂亮,從來不罵你,也不逼你吃飯。你想要多少玩具就給你買多少玩具,你想吃多少巧克力就讓你吃多少巧克力。那你是願意讓她做你的媽媽呢,還是繼續要我做你的媽媽?”
她說:“你。”
我:“為什麽?”
她:“……因為你可以跟我說中文嘛。”
我始料未及這實用主義的答案。氣急敗壞地說:“如果那個阿姨也會說中文呢?”
她:“還是要你。”
我:“為什麽?”
她聳聳肩:“因為,就是這樣。”
太極初傳柔克剛。她一句輕描淡寫的“就是這樣”讓我咄咄逼人的煽情攻勢如泥牛入海,化為無形。
但托小貓並不是沒有主動煽情這種功能的。上星期老鼐出差,我們娘倆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吵吵鬧鬧地親密相處。晚上她安靜地吃完飯後,跑到我身邊來,扶著我的膝蓋,抬頭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說:
“媽媽,我想愛你。”
我喜歡那個“想”字,有歎息的風聲,無限溫柔,甜蜜到了讓人傷感的地步。雖然我事後尋思:這個“想愛你”也可以被理解為“本來想愛你,可惜就是愛不起來”,但這種曲折陰險的思想,托小貓應該還不會有罷。於是我就心安理得地沉浸在這近乎傷感的甜蜜中了。
問題是她不說"je pense à toi",而是說"je te pense",這個一定是受了中文句法的影響。
表弟,表妹,一起表白吧!嘿嘿
老鼐說像我,我說像老鼐。我們互相推卸基因責任。
她的畫我得找找。她畫得太多了,篩選收藏是她爸爸的事。
"je pense à toi",倒也沒錯。
哈哈,這像誰呢? 自尊心好勝心都強挺好滴, 要不你和大百科都放下身段,互相偽裝著欣欣然接受對方批評啥的?
PS. 要求看小貓的畫!
自尊心好勝心都太強,常常這樣惱羞成怒。我們努力糾正她開導她,不過好像效果不大。怎麽辦哪。
她這裏的“想”應該還是“j'ai envie”的意思。
說到“penser”,我想起一個好玩的細節。她中文說慣了“我想你”,於是用法語表達同樣的意思時會說“Je te pense”。哈哈。
她不僅在外麵遛貓,在家裏還經常喂那隻看不見的貓吃東西……額滴神啊。
小貓惱羞成怒的一段太有趣了。:)
小托是個有愛心有智慧的好媽媽!
太喜歡小貓遛貓那段了, 逗!
謝謝你。我字還可以寫出一堆來,畫畫就不會了。托小貓畫畫似乎有些天賦,以後讓她給配圖。
和你一起堅定不移地坐等!
謝謝你充滿善意的評論。:)
On est odieux de ne jamais négliger ce qui est sombre dans la joie de vivre. (Je parle de moi-même)
謝謝你。我這種囉嗦瑣碎的文字,大概隻有小範圍讀者看得上……
你娃跟我娃是那啥所見略同,絕對的!
托小貓芳齡四歲零三個月,正處在從天然萌到雕琢詩意的過渡階段 :)
哦,她隻是隨便會寫幾個字,而且因為不常複習,所以還經常忘記呢。謝謝你鼓勵。
嘿嘿,我以此為榮,恨不得天下皆知。主動就說出來了,又何必打?
我喜歡虎口脫險,我喜歡Louis de Funes演的所有電影。
這個英文題目太酷了,哈哈。
你一定有過的。我隻是碰巧話癆,所以瑣碎囉嗦地記下來罷了。與其說是給孩子留紀念,還不如說是滿足我自己的囉嗦欲望。
也許是因為托小貓還小,所以我還沒有做“推媽”的必要~~~
不過說實話,我非常希望她以後心裏平靜幸福,成不成材的倒順其自然。
俺也想起來娃小時與姥姥在路上碰見一條大狗,倆人都嚇得發抖,姥姥更是盯著大狗,生怕它撲過來。俺娃也強作鎮靜,跟姥姥說,不要看狗的眼睛,它就不會咬你。
這個周末,娃回家,俺突然想起前幾篇小貓的中文, 便寫下小烏龜三字,娃脫口而出,小鳥,啊,嗯,比電多一點什麽,什麽呢? 是,是小鳥電嗎? 俺20歲的娃看來是有斑衣戲彩的潛質的;-)
by 忠實的讀者
它的法文名字是:La Grande Vadrouille.
周末愉快!
我常想,自己還是個年輕的媽媽時,怎麽就沒有這麽多有趣的經曆呢,還是都被我忽視掉了?
做虎媽容易,做這樣會欣賞孩子的媽媽,才是要大智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