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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野蠻人在歐洲——談笑自有拘忌人

(2011-03-23 08:14:50) 下一個


昨晚,我苦惱地問老鼐:
“老鼐,我在文學城寫野蠻人係列,到現在為止寫了四篇了。可是我怎麽覺得再往下就沒什麽東西可寫了呢?”
老鼐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怎麽可能?你的野蠻事跡多如牛毛,罄竹難書,豈是區區四篇文章就概括得了的?”
我一聽這話,冷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托寶貓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野蠻的東西’,是吧?”
老鼐一聽這麽血腥的話,有些惶恐,說:
“我可沒這麽說。你哪裏找來這麽恐怖的話?”
我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說: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這句話你難道沒聽說過?這是你們歐洲人馬克思先生的話啊,現在出口轉內銷,還要我來教給你?”
老鼐說:“《資本論》我全都讀過了,不記得有這句話啊。”
我說:“《資本論》我從來沒讀過,隻知道有這句話。”
哼,跟我鬥。我十幾二十年的政治課難道是白上的麽。

老鼐語塞,於是趕快把離題的對話扯回正軌上來:
“那啥,你那個野蠻人係列,讓我幫你想想啊……你寫過你不化妝了麽?”
我說:“在頭發那篇裏隨便提了一兩句。這個跟頭發的主題太重合了,不能這樣老在一個主題上婆婆媽媽羅嗦個沒完啊。”
他又問:“你寫過你穿了十四五年的毛衣還在穿、拖鞋破了個大洞也照穿不誤麽?”
我歎了口氣:“老鼐,你這些例子,充其量隻能說明我小氣摳門,不能說明我野蠻啊。”

老鼐又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大叫:“有了!”
“什麽?”
“你,迷信!這個夠野蠻了吧?”

我有些生氣:“老鼐,我慷慨給你個泄私憤、算舊賬的機會,但你也不能信口開河、無中生有啊。我迷信?我逼著你在2008年8月18日結婚了麽?我要求咱們的車牌是16888了麽?我給女兒起中文名字叫‘招弟’了麽?”
老鼐說:“這些倒是都沒有。可是你那個‘呸呸呸,大吉利市”,折磨了我十年了,你敢說你不迷信?”
呸呸呸,大吉利市。這句響亮的話被他理直氣壯地說出來,就像咒語,立刻使我啞口無言。

近二十年前,我上大學的時候,班裏有幾個廣東同學,她們最經常說的就是這句“呸呸呸,大吉利市”。隻要談話中涉及疾病死亡、天災人禍以及其他所有不吉利的因素,她們就一定在後麵加上這句話。搞來搞去的,全班同學都被感染了,隻要不小心烏鴉嘴了一下,就立刻呸呸呸大吉利市,說完後還要在手心唾一口,作勢扔到遠方。
這幾位廣東同學,大學畢業後我們就失了聯係。但是她們留下的這句話,卻是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從此貫穿我的每一天。這句話,後來我在其他省籍的朋友那裏聽到過不同的變版,比如:“摸摸木頭。”但我覺得還是呸呸呸大吉利市,說起來響亮、幹脆、讓人不自禁地如釋重負。

從我們相識的第一天起,老鼐就被我不停地“呸呸呸大吉利市”。如果說到著實嚴重的話題,我還強行要求他也呸呸呸。這大概是他學會的第一句中文,說得順溜極了。而且這麽多年,早已明白了在何種情況下要連說三遍,在何種情況下要連說九遍,在何種特別嚴重的情況下要連說十八遍甚至三十六遍。這些不同的遍數,並不是我那幾個廣東同學教的,而是我的自由聯想發揮。我同時還製定了另一些規矩,比如:不管連著說幾遍,中間不能喘氣;不能笑;說完以後那個“呸”地扔到遠方的手勢不能對著自己的家人朋友或家具房屋,等等。
老鼐一開始覺得我這個習慣委實太匪夷所思,跟他的笛卡爾式理性思維背道而馳,所以他曾經試過反抗,還揚言:“我偏要說些你認為不吉利的話。多說幾遍你就免疫了!我一個響當當的無神論者,怎麽會被你這個迷信婆娘牽著鼻子走?”
可是他的反抗當然無效。我哀求、發怒、軟硬兼施,一定要煩得他終於無可奈何地呸呸呸了之後,才會罷休。於是到了現在,他不但沒能讓我免疫,還被折磨得再也不敢信口開河,說句話或者開個玩笑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是否會觸犯了我的“呸呸呸大吉利市”敏感區域。
所以到了今天,在這個方麵,我們可以認定,老鼐,這個無神論者、笛卡爾理性思維的擁躉,已經被我拉下水了。

老鼐的信口開河、口無禁忌,並不是他個人獨有的特點,而是所有說話無所拘忌的法國人的常態。說到口無禁忌,我們身邊有一個超過一般水平的例子,這個人就是老鼐的弟弟,我的小叔子。
一般人口無禁忌,最多隻是依照情境,想說什麽就無所顧忌地說出來。我小叔子的口無禁忌,卻可以是毫無理由的天外飛仙。

例子一:弟妹飲食特別不均衡,嗜好甜食,不太吃蔬菜。有一天我小叔子當著他媳婦的麵竟然就跟大家說:“像她這樣吃法,年紀輕輕就得死翹翹了。”他媳婦竟然毫不生氣,還笑眯眯地望著他。我當時心裏對弟妹那個佩服啊,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我家老鼐,就算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絕對不敢這麽說。
例子二:有一次我們夫婦坐弟弟的車。本來好好的談笑風生,他突然沒來由地說一句:“我們倆坐在前邊,有氣囊。你在後麵,沒有,如果車禍,你就慘了。”(老鼐坐副駕駛,我坐後麵。)我當時那個氣啊,幾乎連說了四五十個呸呸呸大吉利市。
例子三:他這個口無遮擋並不隻是針對別人,也針對自己。有一次也是我們夫婦與他們夫婦同坐一輛車,這次是老鼐開車。弟弟剛開車門坐進來,就說:“嘿,咱們都在一輛車裏,如果這輛車翻了,媽媽就失去她的所有孩子了。”
老鼐現在一聽他弟弟開口說話,就緊張地看著他,又是咳嗽又是使眼色。多年過去,弟弟好容易學乖了一點,現在這樣烏鴉嘴的時候少了些。但據他自己說:“我是刻意忍著的,有時候忍得很辛苦啊。”

我常常說:老鼐,其實我覺得我是個無神論者。你看,我並不信仰任何一種宗教,不在家裏拜佛念經,也不去教堂。
老鼐說:這隻能說明你甚至還沒達到一神教的高度。你還停留在原始宗教的萬物有靈狀態。
我說:那照你說來,我真的不是無神論者了?
老鼐鄙夷地望著我,說:當然不是,你是泛神論者。而且你還不是思考嚴密、論證嚴謹的泛神論者,而是古樸的原始泛神論者。說得通俗點就是:你迷信。

我真的迷信麽?

於是我想起來,我上中學的時候,在男同學坐熱了的凳子上坐過,害怕自己會懷孕(我可憐的性教育啊……),怕得神不守舍。最後想出一招來,心裏默禱:“如果我能用十步,從這裏走到那個電線杆子麵前,那我就不會懷孕。”
結果是,我刻意調整步子大小,當然不多不少用了十步。
之後我就心安了。
後來我還無數次以這種神奇的方法來化解厄運,甚至連有靈的萬物都沒驚動。老鼐怎麽能不負責任地說我是泛神論者呢。

我結婚的時候,當時在美國上學的哥哥從微薄的生活費裏省下666美元,打算匯給我。結果我發覺“666”在西方傳統裏是魔鬼的數字。於是我哥哥隻好加了222美元,湊成888匯給我。那筆錢被美法兩地的銀行盤剝扣除了各種匯款和兌換的手續費,到我手裏隻剩了500歐元多一點。這500歐元被我加上自己的幾百歐元積蓄,貢獻給了巴黎的一個裁縫老太太,做了我這一輩子最貴的一件衣服:一條酒紅色的真絲婚裙,耗資一千多歐元,隻穿了一天,之後就壓了箱底,現在估計連半個我都裝不進去了。
裁縫老太太當時問我:您為什麽指定要紅色的呢?為什麽不要白色的?
我說:紅色是我們中國人喜慶的顏色。白色,那是喪葬的顏色。

這麽說來,我大概還是迷信的吧。隻是這個迷信好像有點功利的意思。不管是東方傳統還是西方傳統,凡是符合我利益的,我就不分青紅皂白,先統統迷信起來再說。
這實在是太野蠻愚昧了。簡直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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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過耳風的評論:

親耐滴過姊姊,我誠懇地請求你注意一下糾正錯別字,紅絲群也就算了,我的寶寶被拖來拖去了那麽久,已經有點受不了啦:)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applaud的評論:

別提那些歐元了。每次提起都是在我心頭一刀啊,可以買將近三百袋大米,吃十年……
資本論裏,應該是有那句話的。據說在第一卷裏。資本論的英文應該就是Capital吧。
過耳風 回複 悄悄話 堅決要求看穿紅絲群的半個小拖寶,卡卡
applaud 回複 悄悄話 對了,資本論到底有沒有那句話啊?資本論的英文是啥?
applaud 回複 悄悄話 嗯,這個泛神論,我自己也算一個。而且,歲數越大,越泛。我好替你心疼那些歐元啊。照個照片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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