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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又見瑞士

(2011-01-02 08:48:30) 下一個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和老鼐正在選擇新年旅行的目的地。
老鼐在麵前的地圖上指指點點,說:那啥,咱們帶著孩子,也別走遠了,就往北看看吧。說著,手裏的鉛筆就堪堪在北海邊畫了一個圈。
我憂愁地看看那個圈,又看看窗外的大雪,說:老鼐老鼐,咱們這裏都這麽冷了,再往北,豈不是要凍死?咱去南方吧,好歹給我一點溫暖的陽光嘛。
老鼐仰天長笑,劈哩啪啦google了幾下,說:你看!
我一看,嗯?羅馬也還不到10度。
老鼐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看到了沒?不要迷戀南方,南方隻是個傳說。我們這裏都這麽冷了,南方也好不到哪裏去。再說了,南方北方,那不都是相對的麽?荷蘭人還到咱們這裏來過冬呢。北方國家又清潔,又有秩序,又沒有騙子小偷,咱們又沒有語言障礙。再再說了,到北方去,天一冷,正好流連博物館,看Cranach啊,看Klimt啊。你難道不喜歡Cranach和Klimt麽?
我一看他又開始偷換概念,不樂意了:“我當然喜歡Cranach和Klimt。那我也喜歡拉斐爾和波提切利啊。喜歡北方畫家就非得去北方麽?這完全是兩碼事嘛。我就是想找點溫暖的陽光,有錯麽?而且誰說去北方就沒有語言障礙的?你不記得在阿姆斯特丹,咱們在糕點店裏講的英文誰也聽不懂,最後還是身邊一個小姑娘會說兩句法語,才解了圍的?到了純粹的德語地方,你倒得意了,那我是相當的憋屈啊。如果是意大利語,跟法語那麽像,我猜也能猜個大概吧。”
老鼐看我臉色著實不善,隻好又低下頭去研究地圖,沉吟了許久,突然說:“去瑞士怎麽樣?”
我說:“瑞士……住酒店太貴了……而且貨幣還不一樣,麻煩得很……”眼看老鼐的鉛筆又開始往北移動,我連忙說:“……好吧好吧。”

瑞士我是喜歡的。第一,那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歐洲國家,也是我和老鼐當年相遇的地方,用老鼐的話來說是“le pays de notre romance”,所以我還是頗戀舊情。第二,瑞士整潔、富足、安詳,瑞士人民麵冷心熱,都是我很喜歡的類型。第三,瑞士是個多語言國家,所以就算在德語區,幾乎所有地方也都有法語標識,我講著一口法語,心裏也不怵,因為知道總有人能聽得懂。
帶著一個小娃娃,長線奔波顯然是不大現實了,那就找個城市盤桓幾天吧。老鼐說:去巴塞爾咋樣?重要城市裏,就這兒咱們沒去過了。
我問:巴塞爾講法語還是德語?
老鼐說:理論上是德語。不過那兒離法國國境也很近,估計他們也能說法語。再說去瑞士你怕什麽呀,還怕沒法交流不成?
我說:那好吧。

於是聖誕節一過,我們就拖家帶口地往巴塞爾去了。雖然又是下雪又是鐵路罷工,一路還算順利,隻是在Metz轉車時火車晚點一個半小時,我們在站台上凍得發慌。身邊的兩個瑞士老太太憤怒地說:法國火車太不準時、太不像話了!老鼐一聽,愛國主義立刻膨脹,義正詞嚴地插嘴:這車可是從布魯塞爾來的,是比利時火車!
貓寶兒在火車上與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一見如故,打得火熱。她爬到一個空座上去,拍著身邊的空座,用中文說:哥哥,坐!等小男孩坐好,她就公然把自己散了鞋帶的腳伸到人家麵前,示意人家給她重新係好。她做這個動作是如此自然,眼神清澈無邪,我和老鼐大驚之餘,都笑得打跌。小男孩下車時,貓寶兒一路蹣跚地追隨人家到車廂門口,我還以為她難分難舍呢,沒想到她隻是去把人家身後半開的過道隔門吃力地關好,然後又回到座位上來,繼續吃沒吃完的半個桔子,立刻把剛才的這個好朋友忘得一幹二淨。我不禁感歎:小孩子的心真是輕鬆無礙啊,相見時固然容易,別時也絲毫不見艱難。

在巴塞爾,我們履行“早合午分”的原則,早上全家要麽去一個簡單可愛的博物館,比如布娃娃陳列館或者自然史博物館(貓寶兒真喜歡自然史博物館啊,在櫥窗中間跑來跑去,興奮地指指點點,連聲說:“鹿!馬!阿象!阿猴!”),要麽悠閑地逛街、看風光;午飯後,一個人在酒店守著貓寶兒睡午覺,另一個人趕快趁機單獨去看嚴肅的博物館。冬天天黑得早,又因為臨近新年,博物館們不是開得晚就是關得早,或者就幹脆完全不開,所以我們的時間很受限製。但通過合理的計劃和安排,我們還是成功地參觀了巴塞爾美術館,另外我看了一個音樂博物館,老鼐看了一個古代史博物館,我們還看了遠郊的一個蠻不錯的維也納現代藝術展。雖然跟沒孩子的時候一天看三四個博物館不可同日而語,但我們也挺滿意了,再說貓寶兒的作息規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我很高興。

瑞士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整潔秩序井然。瑞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麵冷心熱:我們到巴塞爾的那天走錯了路,在路口向一個老太太問路。她解釋了一通,之後我們都過了兩個十字路口了,卻見她大老遠地、氣喘籲籲地跟上來說:“我又想了想,你們最好應該這樣走……”我大為驚佩感動,又想到有一次在日內瓦公車售票機買票,我們零錢不夠,身邊一個姑娘主動給了我們三法郎。我對老鼐說:這種熱心助人的事,法國人是絕對不會主動做的,你說對不對,對不對?老鼐深沉地點頭,說:法國人就是含蓄,不喜歡多管閑事……我說:切,明明就是冷漠,還美其名曰含蓄,你當我不認識法國人麽?
走在巴塞爾的街上,我歎氣:老鼐,看看人家這地,多幹淨,大街上都一塵不染,要換了法國,早就是狗屎廢紙遍地了。老鼐低著頭找啊找,說:看啊!那裏!台階底下的那個角落,有個煙頭!煙頭!瑞士的大街上竟然有個煙頭!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貓寶兒很乖,兩歲的孩子,邁開小短腿,勇敢地走啊走,基本不要抱。連上自動扶梯都是自己走,義無反顧地邁開小腿踏上去。現在她不吃嬰兒食品了,跟著父母有什麽吃什麽,從不哭叫抱怨。我看著她穿著厚重的大棉襖,默默走在這個陌生城市的街頭,不禁很是好奇:她這麽小的年紀,跟著父母去了這麽多地方,到底明白了多少呢?以後能記得起來多少呢?
晚上睡覺前,她對我說:“媽媽,阿貝(她的布娃娃)”,我說:“阿貝在家裏呢。家裏,你知道麽?”她的褐色眼睛寧靜地看著我,說:“熊熊,家?”我說:“是的,乖乖,熊熊也在家裏。咱們在旅行呢,等過幾天,回到家裏,就能看到熊熊和阿貝了。”

為了保持黑暗和安靜,貓寶兒一睡下,我和老鼐就躲進洗手間去,一個人坐在浴缸邊上,一個人坐在馬桶蓋上,看書。我們小心翼翼地翻著書頁,同時豎耳聽著外麵孩子的動靜。她的鼻息漸沉,夜越來越深,街上隱約有炮竹響聲,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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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過耳風的評論:
中年,中年啦:)
過耳風 回複 悄悄話 貓寶兒是個任勞任怨的好孩子,她的父母是一對勤奮好學的好青年,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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