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還在做學生。XX大學文學係給了我九個月的獎學金,於是那個秋天我就到瑞士上學去了。通過學校安排,住在城東的大學城裏。我住在B座,沒課的時候常常通過地下走道,到相鄰不遠的A座去,上9樓的電腦房一呆很久。那個時候,留學生們估計沒人能擁有個人電腦這麽奢侈的東東,所以大家不管是上網還是文件處理,都上公共電腦房去。大家都是外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就那麽幾個人,就算沒搭過話,也多少能混個臉熟。
在跟我一樣無所事事,老在電腦房混的人當中,我記得有一對老一邊工作一邊聊天的羅馬尼亞情侶,一個笑起來像炸雷一樣響的美國姑娘。另外還有一個人,常常穿件黑色的毛衣,沉默而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對我們在身邊的吵吵嚷嚷充耳不聞,除了進門時打個招呼和出門時說聲再見,並不跟大家搭話。
我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人,心想哇塞,真是用功啊,而且這麽有性格,夠酷!
當然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這個人這麽專注其實不是在用功,而是在看各種八卦新聞時事,或者讀情色小說。
如果不是那對羅馬尼亞情侶,我可能永遠都不會跟那個很酷的黑毛衣有單獨說句話的機會。
有一天,電腦房裏照樣像集市一樣熱鬧,聊天聲、笑聲和鍵盤的敲擊聲此起彼伏。兩個羅馬尼亞人本來在柔情蜜意地講話,不知道為什麽聲音突然就大了起來,甚至有點吵嘴的趨勢。
我八卦地湊過耳朵去聽,才明白他們原來在爭論一個學術問題。男孩子認為法語裏的“un”和“in"兩個鼻元音的發音是沒有區別的,而女孩子有懷疑,認為兩者有區別。
他們看著我,說:“你來評評!”
事實上,這兩者之間的區別雖然細微得連很多法國人都忽視,但確實是存在的。
我把兩個音輪流給他們發了好幾遍,女孩子說“你看,你看,我就說嘛”!可是男孩子還是不甘心,說:“我還是聽不大出來啊!”
就在這時,一直背對我們沉默地坐在電腦前的黑毛衣轉過頭來,清晰地說:“這兩者絕對是有區別的。一個靠前些,一個靠後些。”說完,把兩個音先後發了一遍,然後對我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支持我的意見。
三比一,羅馬尼亞男孩子孤掌難鳴,隻好嘟嘟囔囔地承認了自己的無知。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我借此機會跟黑毛衣搭上訕了,之後說的話就越來越多了,之後就開始互相請喝茶了,請吃飯了。
……
很多年過去,現在我和這個人做了夫妻了。同吃同住,同出同進。輕憐蜜愛,熱吵冷戰,熱炒冷蘸,都是這個人了。
到現在我還依稀記得當天的情景:
兩個羅馬尼亞人閉嘴之後,隔了一會兒,我鼓起勇氣,按住怦怦亂跳的心,故作冷靜地對黑毛衣說:
“能知道這個區別,您的法語可真好……您是哪國人啊?我叫某某某,您呢?”
黑毛衣靦腆地微笑了,紅了臉說:
“謝謝……我叫托寶貓,我是中國人。”
說完,她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像彎彎的月牙兒般了。
謝謝秤子的誇獎和祝福。歡迎常來玩。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雕蟲小技,得入君法眼,幸何如之:)
哪個達西?傲慢與偏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