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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的呼喚

(2016-05-13 18:47:48) 下一個

相機上還殘留著非洲草原的風塵,便又隨我直奔南美而去。 平生從未踏足南半球,可是相隔兩個月,便已是第二次跨過赤道。 這次有幸雲漫老師同行,共享這三十來小時的旅途辛勞。

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是我們踏上南美大陸的首站。 半句西班牙語不懂,正在興奮之中忐忑著。 “外邊最高的中國人就是我”。果然省事,找叢兄不需要伸長脖子。 這位久居阿根廷的兄台渾身透著東北人的豪爽,在這浪漫之都生活得如魚得水,讓我們剛登上新大陸的那點陌生登時煙消雲散。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南美的巴黎在周日的晨光下是狂歡之後的寧靜,滿街不見幾個人影。 恰可以靜坐街頭,就著濃濃的咖啡,細細地聽著叢兄漫談阿根廷的人情世故。 一時間心曠神怡,甚至起了移居南美的念頭。 但是浪漫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畢竟是抵擋不住曠野的召喚,兩個攝影狂人早已心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的群山之中了。

匆匆告別叢兄,又繼續我們的旅程。 阿根廷的國內航班讓我感到的確是到了另外一個國度,安全檢查簡單得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 說來也不奇怪,除了英國佬,誰還會和浪漫的阿根廷人過不去? 可是平日裏與世無爭的阿根廷兄弟卻偏偏跟我和雲漫的三腳架過不去,絕對不準隨身帶上飛機。 無奈之下,隻能回去托運。 看著毫無保護的三腳架在傳送帶上緩緩離去,我們隻有祈禱上蒼,這趟的攝影全指望它了。

又是近四小時的飛行加上三個小時的大巴,終於抵達巴塔哥尼亞山邊的小鎮El Chalten。 走下車深吸口清澈肺腑的高原空氣,裝下的是如畫的群山,這便是我所向往的浪漫之都。 迎接我們的是早兩星期便已到達的四光圈夥伴珞珈山以及兩位加州女中豪傑,毛子和人稱藍妹妹的HawaiiBlue。 和珞兄相識多年,卻是第一次相見。 教授的第一印象便是個儒生,絲毫沒有登山健將的架勢。 儒雅的珞珈山今天有點急切,“兩天後可能有連日陰雨,要上山最好馬上走”。 巴塔哥尼亞美如青春的少女,卻也是同樣的任性,攝影人隻好以變應變。 我們顧不得閑聊,馬上收拾器材行裝,說走就走。

背著三十五磅行囊,行走八公裏山路,終於到達著名的Pincenot營地安營紮寨。 我心中暗暗慶幸這幾個月的負重鍛煉沒有白費。 當下信心大增,決定趁著好天氣和雲大師去衝頂。 準備用兩小時抵達目的地,所以五點鍾開始摸黑登山。 輕輕鬆鬆地走完第一公裏,正自歡喜,哪知道第二公裏一路不停地攀登陡峭的山路,簡直難於登青天。 氣喘籲籲地勉強跟上如飛的雲大俠,登到Laguna de Los Tres湖邊,天色已是微明。 顧不上喘口氣,便支上腳架尋找構圖。 瞬刻間滿世界已然金碧輝煌。 金色的山頭,印在隨風蕩漾的湖麵上,儼然是一條條金色的彩帶。 於是我增加快門速度,留下這片飄忽不定的仙境。

選擇四月初去阿根廷,就是為了拍攝巴塔哥尼亞的秋色。 到達營地時周圍的山穀裏秋色正濃,漫山遍野一片鮮紅。 落日時分拍攝西麵的Fitz Roy雖是不盡人意,但落日之後的餘輝卻是另一分景象。 紫色的天,紫色的地,印在秋色裏,是一片的安詳。

次日淩晨,巴塔哥尼亞像是出嫁的新娘,豔驚四坐。日出時分滿天360度的紅雲映得遍地通紅,紅得難以置信。這樣的光色能化腐朽為神奇,是每個風光攝影師夢寐以求,恰恰又是在風景如畫的巴塔哥尼亞。我一般不去調節色彩飽和度,但是對這張片子還是禁不住把它降低了一點。這樣的色彩連自己身臨其境都難以置信,何況是讀者呢?

即使沒有迷人的光色,沒有峻峭的山嶺,巴塔哥尼亞也足以用她的形態讓人流年忘返。 高山的氣流使得天上的雲千變萬化,是攝影師拍不完的素材。

喜宴散去,任性的新娘說變臉就變臉。 接下來就是連續兩天陰雨,加上連續兩天苦行僧的方便麵,讓我的胃開始向往山下的美酒佳肴。 於是決定下山暫避。 阿根廷牧業發達,盛產牛羊。 牛排,羊排,鴕羊肉,就著上好的紅酒,與多年誌同道合的好友歡聚一堂,簡直有點樂不思蜀。 不過攝影師畢竟是攝影師,吃喝玩樂之間還是不斷地查看天氣預報。 琢磨著連綿陰雨有即將停歇的兆頭,決定冒著小雨上山。 登到半山腰,小雨已經變成了大雪。 狂風圍著山林打轉,早已辨不清風向。 勉強走到營地,顧不上休息,便又去拍攝雪中的秋色。 經過兩天風雪的摧殘,秋色已經衰退了不少。 但是四麵八方而來的風雪,仍舊抹不盡殘留的秋色,和風雪裏難以摧毀的意誌。

風雪之後,便是靜悄悄的黎明。 日出前的薄霧讓Fitz Roy蒙上了一片神秘的麵紗。 天地都沉浸在一片藍色的靜謐之中。 我獨自一人,走進這最後的秋色之中。 拍什麽呢? 人已經融入景中,拍什麽都是心境了。

Pincenot營地附近的秋色盡了。 我們拔營啟程,又是11公裏的山路,要轉移到De Agostini營地。 心中暗想那邊一定也是滿山枯黃,不禁有些悵然。 哪知轉進山穀,忽然柳暗花明,眼前又是一片秋色的海。 一定是這邊山穀的氣候稍稍不同,使得秋色的高峰期晚了幾天。 一路的疲乏登時煙消雲散,我不禁地和雲大師互相吹捧起對方的人品來。

最後一天,依舊是日出前一個多小時到達景點。 摸黑穿上釘鞋,踩著被冰川的渾水加工得溜滑的石塊,顫顫巍巍地走到激流之中。 天剛微明,20秒的長曝光讓我覺得走進了夢幻之鄉。

轉眼兩星期的旅程已經結束,又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和叢兄美酒加牛排,有點回到未來的感覺。席間又遇見一位單騎走天下,與風雪為伍的奇人董兄。原來這世上狂人不隻限於攝影界。談起他曾經踏著深雪走上山頂,我登時有了點小巫見大巫的感覺。畢竟我的目的是攝影,以最少的體力消耗換取最大的創作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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