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

靜以養性,平以做鏡,深以承水。波濤不興,微瀾而已。
正文

撞車記

(2009-12-16 07:15:25) 下一個

驚魂初定,記述一下兩天前遭遇的撞車。

旅美多年,開車跑在街上,時常會路過撞車事故現場。車被撞得齜牙咧嘴,事主垂頭喪氣,環伺一旁的是紅燈、綠燈、小白燈閃做一片的警車、消防車、救護車。自認為開車一向謹慎,諒不致陷於這等慘境,所以離得雖近,但感覺很遠。殊不知,撞車不比拌嘴吵架,一個巴掌就能拍得響,山響。

老伴兒W精明強幹,朋友間素有“裏裏外外一把手”的美譽。不過,人無完人,烹調就是W的絕對弱項。好在天無絕饞人之路,一對親戚夫婦就住在附近,於是我們便趁周末無事,接長不短去蹭頓晚飯,打打牙祭。

這個周末,約定去親戚家吃紅燒肉、蔥油餅。初冬日短,開車出門時,天已黑透,薄霧蒙蒙。W眼神好,晚上開車責無旁貸。輕車熟路,四十哩時速,不疾不徐,直奔紅燒肉、蔥油餅而去。突然,對麵一輛車向左一個急轉彎,眨眼之間便到了我們的車前。這裏不是路口,更沒有紅綠燈。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我們的車頭直撞那輛車的車頭右側,撞得結結實實,毫不含糊。一聲悶響,兩個氣袋雙雙爆出,車裏頓時白煙彌漫,一股刺鼻的硝煙味道。

腦子裏一片空白。幾秒後,緩過神來,我和W急忙互問是否受傷。活動活動手腳,扭扭腰,轉轉脖子,隱隱作痛,不過似乎並未傷筋動骨。氣袋沒有碰到W的臉,但把她的左手打得生疼。我的臉和氣袋做了親密接觸,眼鏡飛了,嘴唇麻了。

救命的安全帶完成光榮使命,不能再做伸縮,鬆鬆地掛在肩上。勉強把車門推開一條縫,側身擠出車來,查看情況。我們的車頭完全撞爛,保險杠、車燈碎片滿地,防凍液還在緩緩流出。再看那該死的飛來橫車,是一輛半新不舊的三菱運動多功能,右前輪變成了麻花兒,但比起我們的車,絕對屬於輕傷。肇事司機是拉美裔,年齡在四十上下,五短身材,麵相忠厚,自知闖了禍,忙不迭地聲明:“我有保險! 我有保險!

我們正在打911向警察報案,兩輛消防車疾馳而至,想來是有熱心人通風報信。車上跳下來幾條大漢,問我們要不要上醫院。我們表示,一切還好,不必麻煩了。他們還不放心,又反複問了幾遍,雖是職責所在,也很讓人感動。

稍頃,警車到了。警員年齡雖輕,卻很幹練,對事故現場掃視幾眼,情況便已了然,向我們要了駕照和車輛注冊卡,簡單詢問幾句,便回到車裏寫事故報告。

趁此機會,我們聯係了保險公司,約定由公司派拖車先把人、車送到家裏,明天再把車拖到車鋪。但幾分鍾後,警員叫來拖車,招呼司機把兩輛車拖走。我們跟警員商量:保險公司的車一會兒就到,能不能等等?警員說,這是本區規定,事故車輛不可久留現場,以免阻塞交通。美國警察似乎都是這個路,態度和藹有禮,但絕無通融餘地。無奈,我們隻好再給保險公司打電話,取消拖車之約。

拖車司機五大三粗,看來入行已久,動作甚是麻利,左一道索、右一條鏈,不大工夫,就把兩輛車捆紮妥當。我們向他請教:“您看我們這車還能修嗎?”他隻對我們的車瞥了一眼,便有了結論,語氣斬釘截鐵:“這車報廢了。瞧見這根軸了吧?撞成這種角度,要想修,少了七千塊,門兒也沒有。”

警員寫完報告,走過來交代一句:“都是對方的錯,你們沒問題。”隨後遞上一張名片:“上麵有案號。到警察局取事故報告吧。”

消防車走了,警車走了,拖車走了。肇事的拉美漢子失魂落魄,步履遲緩,也消失在夜色裏。剩下我倆站在路旁,麵麵相覷。不到一小時,交通恢複正常,車來車往,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

親戚開車趕來,把我倆接到家中。還是吃紅燒肉、蔥油餅,不過解饞變做壓驚,味道自然大不相同。

吃過飯,壓過驚,親戚開車送我們回家途中,路過剛才撞車的地方,地上還散落著保險杠和車燈的碎片,在我眼裏,像是墳場燒剩的紙錢,透著幾分淒慘。夜色更深,霧氣更濃,路燈昏黃暗淡,恍惚間如在夢中。

回到家裏,想起剛才的一幕,不覺有些後怕。如果當時車速稍快一點兒,或有車緊跟,後果便不堪設想。撞車之後,夫妻雙雙把家還,實在是萬千之幸。鮮活的生活與魂斷公路之間,原來隻有一線之隔而已。不禁想起一句已被說得俗濫的話:活著真好。此時此刻,這句話突然變得既不俗,也不濫 -- 身在福中,要善自珍惜。

附圖:撞壞的車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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