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融融與灰蒙蒙

樂融融與灰蒙蒙
劉繼傑

耶穌教導我們說，不要論斷人。我的理解是，這個論斷是指主觀武斷地對別人做負麵的評價，而不是指所有的評價。比如說，正麵的評價不應算是論斷。不光是善意的出自內心的讚揚，即使是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也不屬於論斷之列。

反麵的評價也不全是論斷。比如說我們看到別人做了錯事，說了錯話，給他指出來，幫助他改正錯誤，是為了他今後做得更好，也不屬於論斷。

論斷是負麵的，而且帶有主觀的色彩。或是把人一棍子打死，比如說，“他這個人沒救了”，或是猜測動機，“他說這話沒安好心”，都屬於論斷一類。

前些日子我寫了個不成敬意的小文，叫婚姻的真締。對當今流行的婚姻的四種目的的理論提出了一些質疑，並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兒。有人就認為我是在論斷人。實際上我的論斷跟人一點兒都沒關係。我是說那四點的本意都是好的，隻不過話說得邏輯有點兒不通。咱們是就事兒論事兒，不搞株連。

也許我那天沒說清楚，讓人誤解了。其實後來我想想，覺得那四個目的應該改為四種責任比較貼切。責任是什麽呢，就是你本來不是衝著它去的，但到了那地界兒，就得幹那個事兒。如果你隻奔著目的去了，不想想你該幹什麽，就是不負責任了。

好比說咱們小組愛宴，或者開個爬梯什麽的，你去目的就是為了吃飯。當然也有為了交流學習什麽的，但起碼吃飯是目的之一。不光要吃飽，還要吃好。為了滿腹而歸，前幾天就要禁食。但你總不好意思空著手兒來吧？自己也得準備點兒東西，燒道菜或做個甜點什麽的帶來。實在不濟，吃完了幫著收收桌子，倒倒垃圾什麽的也好。這就叫責任。你們看我吃完飯經常倒垃圾，那是責任感驅使的，其實我吃飯的目的不是衝著倒垃圾去的。

婚姻的真締發表之後，就好象一塊兒小石子兒掉進水裏掀起了一千個波紋兒，一下子河水清且漣漪。有跟我一塊兒站在水邊兒的朋友管不住自己，感慨出個對子，說有神在，博神喜悅；無神在，讓配偶歡欣。那意思是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們每個人都要珍惜生活。我聽了之後，特受感動，忍不住就讚歎了一句，何等廣闊的胸懷啊。這不就是博愛嗎?

有一位下了水的朋友從不同的角度，接了個對子。那對子很長，有那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的勁頭兒。大概是說有神在，則是兩相悅，樂融融，美滿家庭什麽的。無神呢？則是天灰灰，地蒙蒙，心灰意冷什麽的。我聽了之後，還行，挺押韻。但仔細一琢磨，覺得不太對頭了。這樂融融，是好詞兒，沒什麽說的。但灰蒙蒙，就有些負麵的成分來裏麵了。聽話聽聲兒，鑼鼓聽音兒。聽您那意思，敢情是說沒下水就注定婚姻不幸福？

主流社會咱們不熟悉。咱們自己的事兒最近多少了解了一點兒。據基督教飛揚協會的李大師說，美國的華人裏麵兒在教的有將近一成兒，就四舍五入，算百分之十吧。且不說這百分之十是不是全都是真信，我們就假定他們都是真的吧，那我們駐美的華夏子孫裏麵，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婚姻都是灰蒙蒙的？這也太誇張了吧？

還有些人，象我們這兒那幾位一樣，兩口子一前一後，前麵一個已經邁進門去了，後麵一個還沒跟上來，又怎麽算？難不成是東邊晴來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而且這灰蒙蒙是你們樂融融一頭兒的代表我們說的，不是我們自己說的，不能算數。據說現在網上最流行的關鍵詞兒是“被”字兒，那這百分之九十的受苦人，就這麽蒙蒙地被灰了？

好象咱們中國人特別愛代表別人，從頭頭腦腦兒的到底下老百姓，都有這愛代表別人的習慣。不光代表本國人，還敢代表全世界。前些日子美國總統開記者會，我們中國有個記者掘起來提了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代表中國人民提的，第二個就代表世界人們提了。使命感那叫強。結果美國總統怎麽說？他說我不知道。我是美國人民的總統，不是世界人民的總統。那叫一個實在。

這愛代表的基因是從老祖宗那兒傳下來的。據說兩千多年前有個叫莊先生的，和朋友一塊兒站在橋頭兒兒看魚。看著看著，那莊先生就代表魚的群體發言了，說你看那魚兒們在水裏遊來遊去的，樂融融的，多快活啊！他朋友比較客觀，就問他，說莊先生您又不是魚，您怎麽就知道魚兒們是快活的呢？說不定它們灰灰蒙蒙的，正為生存權發愁也未可知呢！你們猜莊先生怎麽說？他說您先生又不是我莊某，您怎麽就知道我莊某就不知道魚是快活的呢？你看，本來挺沒理的事兒，被他七繞八繞，倒變成有理的了，他那老實巴交又愛較真針兒的朋友反兒沒詞兒了。

那莊先生不愧是聖賢，比現在的人狡詐。他代表的是魚，不是大活人，這就是狡詐之所在了。您想想看，第一那魚不會自己出來鳴冤叫屈。第二呢，即使有人出頭替魚作主，你總不能把魚從水裏滴溜上來對證公堂吧？

這段公案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他們哥兒倆倒也沒有因此就失了和氣。但後人卻都一邊兒倒的崇拜莊先生，說他如何如何偉大。他那既老實又認真的朋友倒成了個愛搗亂的反麵教員了。有時認真的人總是不被人理解，被當做在麻煩製造者。

我也覺著莊先生偉大，但那時他睡著了做夢的時候。他夢見自己是一隻蝴蝶兒，飛來飛去，樂融融的。不小心醒來，一看自己是個人， 而且還姓莊，就很失落，灰蒙蒙的感覺。總覺得原本就應該是隻蝴蝶兒，隻是蝴蝶兒睡著了，夢裏變成莊先生的。人生如夢，就是從這兒來的。

夢裏作為蝴蝶兒的莊先生雖然偉大，但醒著作為人的莊先生卻開了浮誇之風的先河。就象咱們祖奶奶夏娃一樣，耍小聰明。讓我們後人跟著受連累，吃了那麽多的苦。

我常聽人在台上見證說入了道兒如何如何心情舒暢，生活有意義。什麽歡快啊，喜樂啊，高興啊什麽的，都是好詞兒，樂融融的。不入道兒呢，則如何如何心理陰暗，生活沒奔頭兒。什麽苦悶啊，憂鬱啊，寂寞啊什麽的，都是些淒淒慘慘淒淒的意思， 灰蒙蒙的。我搞不明白，曾經偷偷兒的問過一些私人關係好的證人，說你都是怎麽知道別人怎麽想的呢？答案特讓我感動，說我自己原來就這樣兒來的，和著原來是自己和自己比的，把自己的隱私都暴露出來了。

但我一琢磨，也不對呀，你原來這樣兒並不等與別人現在都這樣兒啊。那龍生九種，還種種不同呢，你怎麽知道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心路曆程呢？說不定正是因為你們過去老是鬱鬱悶悶的，上邊兒怕你們一時想不開，才趕快讓你們先進去的。而我們呢，正是因為沒有灰蒙蒙的，才被上邊兒給忽略了。我們沒有抱怨你們占用了我們的名額，你們反倒說我們心理陰暗，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不過說這話我沒說出口，說出來被人不理解，反而影響安定團結。好在這兒沒外人兒，你們可千萬別給我傳出去。

有些人願意拿自己的心放在別人的肚皮去上量。這叫將心比心，其實是好意。但人心畢竟隔著肚皮，比起來不是很方便，於是推測的成分就比較多。有很多時候兒，即使是科學的推測也不能無限製的延伸。就象你減肥，頭三天就減了將近一磅，但你不能指望一年就減個一百多磅。但一般人也沒那份衡心，減了些日子，照鏡子一看，苗條多了，也就不再堅持了。過些日子身材又發育了，他又後悔了，說我當初如果堅持下來，現在就怎麽怎麽著了。

我相信那些把人分成沒神灰蒙蒙和有神樂融融的人都不是在瞎說。他們自己都是從灰蒙蒙過來的。下了一次水就變成樂融融的了。他覺得這就是普世真理，認為天下人都是跟他以前一樣灰蒙蒙的，一下水就能樂融融。所以他起勁兒的勸人去濕淋淋，好能夠體會那樂融融的感覺。那您說好多本來就不灰也不蒙的怎麽辦呢？總不能自己先去找點兒鬱悶，把自己蒙灰了，然後再去鯉魚跳龍門，體會那樂融融的感覺？那不是成了為賦新詩強說愁了嗎？那是未成年的的純情少男少女幹的事兒。咱們都是什麽歲數的人，比瓊瑤還大了，再那麽幹有點兒太矯情了。

所以說，勸人往好了去，說話還得有點兒條理才更有說服力。這條理，學名兒叫邏輯，和動機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好象是歌德說過，這人的氣質不一樣，對世界的看法兒就不一樣。有的人生性深沉，愛思考，結果看整個兒世界都是灰色的。而另外一些人生性活潑，不太愛想事兒，則認為生命之樹是長青的。都是同一個世界，但不是同一個夢想，就看你什麽氣質了。

從前有一個國家姓杞，出了個人叫杞人。那杞人就特別愛思考，有一天一抬頭兒，突然想起，如果哪天這天塌下來怎麽辦呢？那麽一大塊兒，人不都被砸死了嗎？他越想這事兒越嚴重，整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鬱鬱寡歡的。但他周圍的人都很淺薄，覺得他想太多了。反正天還沒塌下來，管那麽多幹什麽？先享受生活再說。結果那些人過得也挺好。這就叫傻有傻福氣。這世界上的事兒，上邊兒早就為我們計劃好了，不用我們自己瞎操心。

我覺得，不管是有神沒神，都有樂融融的，也都有灰蒙蒙的，還有那融融蒙蒙兼而有之的。不管什麽程度，大家都需要改進。那落後的呢，不要氣餒，要爭取走入先進的行列。那先進的呢，也不要驕傲，要爭取更上層樓。其實在神的眼裏，我們都是不合格兒的。

說來說去，都沒個定論。還是耶穌說得對，不要論斷人。

二零零九年九月三十日

附：長聯原文

有神：

兩相悅，樂融融，靈犀鎖定生死情；
我破碎我，你破碎你，重搠一體伊甸行；
得安慰，成丈夫，神助合一美滿家。
(引：創，24章67節)

無神：

天灰灰，地蒙蒙，取悅配偶注萬金；
抬頭望，低頭迎，幽暗梁木對陰沉；
我破碎你，你破碎我，心灰意冷撞木垌；
側咬牙，暗悔恨，如無當初，哪有今。

注：不是針對任何家庭，隻為大家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