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碧竹
樂天知命，笑看人生
是不是老了？怎麽老會想起小時候的事？今天和老公坐在餐館裏，看見邊上的一個小姑娘，正在和媽媽鬧變扭，樂了，想起了我小時候也是這樣。
我在家裏四個孩子裏最小，所以，爸爸媽媽也比較嬌慣一些。記得很小的時候，住在西四的很大的一個四合院裏。爺爺奶奶，好幾個姑姑，幾家人都住在一起，因爸爸是長子，媽媽是長嫂，媽媽的擔子很重的，管著家裏的一切吃喝拉撒瑣碎的事物。我是隻管和表兄弟姐妹們瘋玩兒。記得那幾層的套院兒，月亮門，和那西廂房前的丁香樹。記得帶我和我表姐阿晶阿姨，一口濃重的江北口音，一絲不亂的頭發，和永遠別在衣襟上的手絹。閉上眼睛，就記得她的溫暖的笑臉。記得那帶有陳舊木頭味道的深色的大房間。阿晶阿姨，帶我們兩個小孩睡覺。為了不讓我們鬧，她就睡在我們兩個中間。可是我和我表姐還是可以從枕頭縫兒和她的脖子下看到對方的眼睛，吃吃地小聲笑著。記得午睡之後可以吃到的那半個蘋果。好好吃啊。
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表哥，指揮著我們幾個小姑娘，他的兵，扛著小樹叉在院裏衝殺著。還記得那套院間有一個過道，兩邊的高牆，隻有窄窄的一個人的通道，前後除了門什麽也沒有。就是白天，捉迷藏到了那裏，膽子小的我也會害怕起來。
後來我們搬出來了，搬到了爸爸的機關宿舍大院裏，回好婆家（奶奶家）就成了我每周的期盼。盼那盼那，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可以去好婆家了，高興極了。蹦蹦跳跳的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又可以和表兄弟姐妹玩了！但是如果爸爸媽媽臨時有事，去不了了，我那叫一個別扭啊，怎麽都不順。我就不明白了，下雨就不去啦？可以打傘嘛！你們大人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啊！！爸爸媽媽耐心的哄著我，要不這樣？ 不！要不那樣吧？ 不！！真的是怎麽哄都不行。現在想想，我爸媽也夠好脾氣的，要是我現在，一個巴掌就擅過去了。鬧什麽鬧？不去就是不去了。 小的時候被慣的太厲害，現在想想都皺眉頭。
對爺爺，沒什麽太多的印象了。隻知道他是建國初的第一屆政協委員。國字臉，沒什麽頭發，灰色的長衫，金絲眼鏡。每次要走的時候，全家在大廳裏和爺爺奶奶告別，爺爺會說，等等。他慢慢地走向他的小櫃子。從裏麵很神奇的變出來一樣東西，小盤子盛著一塊蘇式糕點。很小一塊，酥皮的，上麵還有一個紅印子。慢慢地蹭到我麵前，我就美滋滋的站在那裏，很小心的把它吃完。大家都看著我啊。老公說，那當時你怎麽不想著和你的表兄弟姐妹share一下啊？是啊？怎麽從來沒想到呢？
爺爺死在反右之前，是他的福氣。不然的話，不知道要多受多少得罪。
記得唯一一次挨打，是坐在爸爸腿上看電視。那時正是文革前什麽政治運動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爸爸沉著臉，沉默著。兩個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視。記得那時在唱京劇，我搖著爸爸，問他電視裏是好人壞人？他不理，再搖他，好人壞人啊，好人壞人啊。。。突然間，爸爸把我抱進了裏屋，重重的摔到床上，一頓打屁股。隨後便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黑乎乎的屋裏。我哭啊，哭啊，哭到了沒有力氣，還在努力哭著，心裏想著一定要哭死給你們看，讓你們後悔！！現在想想，當時媽媽也不過來。可見兩個人承受著多麽大的政治壓力。孩子哪裏懂啊，要是現在，我一定會乖得像個灰老鼠一樣。父母受的委屈，其實那是剛剛開始。一係列的政治運動，再加上後來的文化大革命，老一輩的人和我們比起來，才真正是人間地獄啊。慶幸吧。如今坐在這裏一杯熱茶的閑扯，而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太幸福了一點吧？還有什麽可值得抱怨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