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都是藝術家的年代》（15）

第十四章   春天來了


春天將來未來之際，是最讓人心急的時候。眼見那些不知名的小草，東一片、西一簇地，從寒氣依然很重的大地泥土裏拱出頭來，楊柳的枝頭也冒出了毛茸茸的芽苞，你以為春天已近在眼前了。可拖了很久，那點綠意毫無變化，相反天氣卻反常地冷起來了。渴望著脫去穿了一冬的厚厚的棉衣，也借著這象征意味，拋掉生活中困擾他們很久了的羈絆的人們，總覺得這春天來的有些惱人。
可在你幾乎不再抱什麽希望的時候，一夜春風、一場春雨，你所盼望的一切突然就那麽調皮地來了——明黃的迎春、紫鬱的丁香、粉紅的桃花、帶雨的梨花，千叢萬樹競吐芬芳。
春天來了。

葉城這些天心情非常愉快。冬天終於過去了，他再也不用在畫室裏縮手縮腳地苦熬苦撐了，總是弄得一屋子灰的蜂窩煤爐子也搬到了倉房裏，但最讓他開心的還是他的創作——整個一冬天，他把自己憋在屋子裏，潛心琢磨，畫了一大批畫。甚至是春節期間，大部分人都回家過年去了，他也隻給父母掛了兩次問安、道歉的電話，而從未停止創作。
他所有作品都是同一個主人公——小五。他用一種比較誇張變形的手法，畫了大量的小五在日常生活裏的形象。他用藍紫色的調子，尤其強調了小五消瘦的臉和大而憂傷的、常顯得失神的雙眼，盡管這與真實的小五不盡相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所創作出來的這個“形象”，獲得了眾人的一致認同，連不大常來的楊錦鬆和曹光宇，都很真誠地肯定他，說他畫的真不錯、“有點大師的意思”。
他甚至感受到了，小五都有點不是開玩笑的“嫉妒”了。
他嘴上謙虛著，心裏也一個勁兒地告訴自己，別真的“飄”得不知道天有多高了，這隻不過是藝術生涯的第一步，一切都隻意味著剛剛開始。

這兩天，連續下了兩場不大不小的雨。下午，雨過天晴、陽光絢爛，繃了一天畫框的小五突然把手裏的榔頭一扔，對正在修改一幅畫的葉城來了句，“不幹了，煩了！”
“哎，這好好的，怎麽說煩就煩了？”葉城沒停住手裏的畫筆。
“就是煩了，太陽這麽好，咱們卻憋在家裏像個苦力似的。大帥，你也別那麽用功了，出去轉轉！”小五說著湊過來，拿走了葉城手中的筆。
葉城看著他，抻了一個懶腰，“好吧，我也想到外麵走走，不過，這點兒，去哪呢？”他問。
“頤和園、或者圓明園？隨便那兒，隻要離開這倒黴的屋子就行！”
葉城知道，最近一段，自己遭到很多表揚，而小五的創作卻遇到了瓶頸，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手法處理他要表達的主題，他心裏鬱悶。
“那就去圓明園吧，頤和園估計人少不了”，他說。他還是上大學的時候，和一幫同學去過一次圓明園，現在既然都搬到它旁邊來了，理應再好好看看。
“得，就圓明園！”小五倒是很痛快。
兩人揣了點錢，帶上呼機、準備出門。葉城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他猶猶豫豫地對小五說，“哎，你說，咱們要不要叫上沉星？”
小五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嘿，露出尾巴來了不是？給人家溜窗縫、釘門簾，買藥、做飯，時不常地還要去問候一下，還口口聲聲沒那意思！沒意思，要逛公園怎麽就單想起她來了？”
葉城被說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你小子就是狹隘！沉星好歹轉著彎子、跟我也算得上同學，每次她請吃飯，你不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出去玩叫她一下，這還叫件事兒？你要是不喜歡她，我也不勉強你，就咱哥倆去好了！”
“操，有美女陪著春遊，我有毛病啊，我不願意？”小五隻是開玩笑習慣了，看葉城跟自己急，心裏直樂。
“還指不定人家有沒有興趣呢！”葉城故作平淡地說。

兩人走到沉星家，還好她在家。一聽說去圓明園，沉星馬上開心地說，“好啊，我前兩天還想著要去轉轉呢，這麽好的天氣在家裏呆著，那不太辜負了春天了嘛！”
見沉星這麽痛快、甚至有些歡欣雀躍的樣子，葉城和小五都受了感染，原來隻不過想出去散散心的，這下變成了讓人滿心期待的“春遊”了。

從沉星家出來，沒走多遠，就見泉子騎著一輛自行車從巷子的盡頭拐進來。泉子一見他們就大聲地吆喝起來，“嗨，嗨，你們這是幹什麽去呀，拉幫結夥的？”
小五見他騎得靠近了，上去就用一隻腳踩在了他前麵的輪胎上。“下來、下來，有駕照麽你？”
泉子被他氣笑了，“你貧不貧哪？”
“又去清華那邊泡妞去啦？”小五知道，泉子一直在追一個住在那邊的也是畫畫的女孩。
“嚴肅點，你。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你別給我滿世界宣揚！老實交待，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去？”
小五其實有點小私心，他今天還真特別不想讓泉子摻和進來，他擔心沉星會覺得泉子加上自己太鬧了。所以，他含含糊糊地說，“也沒什麽事，就是看天好，出去轉轉。”
泉子一點也沒感覺出小五的“含糊”，一聽說出去玩，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有美女沉星同行，他似乎連想都不用想，立馬鎖上車、把車往路邊的院牆上一靠，“走，你們說去哪？我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兒！”
幾個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這真叫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泉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還能說什麽？
“去圓明園走走吧，”葉城的口風和小五的話接得上碴，兩人現在不需要任何眼神就能配合得相當默契。
泉子一聽是去圓明園，竟然眉開眼笑地說，“好啊，我帶你們去見一個‘神人’，就住在圓明園裏，也是咱們圈子裏的。都說唐力和葉城‘抽風’，見了她你們就知道了什麽叫真抽風，那絕對沒半點假的，絕對可以稱得上“女梵高”！
眾人一聽，馬上都來了興趣。心裏不約而同地想，剛才多虧遇到泉子，否則這麽有意思的事差點給錯過了。
“哎，她丫以前是幹嘛的？”小五一急又是滿嘴郎當。
“我們也沒打聲招呼，這麽貿然地去看她，不會打擾她吧？”沉星幾乎是和小五一起開的口。
“好像是哪個大學藝術係畢業的吧。我也就是前一段見過她一、兩次，不過她人特女俠，用不著打招呼！”
“啊。”沉星放下心來。
“她叫什麽名字？”葉城問。
“許蓮，不過大家都叫她蓮子。”泉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