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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落在多倫多的夢(十)

(2009-11-10 07:53:41) 下一個

第十章

乍暖還寒的三月末,雖然多倫多時不時還有些小雪,但是察覺不到的春意已經萌發在高高的枝頭,小鳥的叫聲也感覺歡快了很多。艾葦在這個萬物期待複蘇的季節重新拿起了畫筆,畫畫是她喜歡做的事情,她畫了很多年,也停了很多年。國內她在媒體廣告公司,現在都叫傳媒公司做美術設計,不過主要是一些產品包裝,宣傳手冊,Flyer還有一些公司的CI設計,艾葦喜歡顏色的大膽搭配,給予人們強烈的視覺衝擊,對她的設計,客戶褒貶不一,老板卻很喜歡,廣告就需要創新,創新就需要大膽嚐試。她喜歡梵高,喜歡他的畫風,喜歡他將濃重的顏色,藍色,黃色,紅色,都是鮮烈刺目的顏色組合在一起,畫麵深沉,彎曲的線條和具有節奏感的筆觸感覺一切都去留無意。 

艾葦在畫架前佇立了很久,她買了這套行頭好幾天了,第一筆很難落下,太久沒有握畫筆了,太久沒有調顏料了,曾經坐在畫架前麵的感覺消失了很久,如果不是江一晨,也許不知道哪一天她才可以重新拾起畫筆,拾起她小時候的夢想,小時候她一直都夢想成為一個像潘玉良這樣的畫家,可以用線條勾勒出自己和人生的人。現在,她手握著畫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卻一直佇立著,佇立在她的夢想前,從零開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人生中可以用來作為轉折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一旦選定了一個方向行進,也就意味著離另外一個方向更遠,像是一條線斷一樣不可能同時到達兩個終點。藝術可以當做興趣,不能當飯吃,高考媽媽執意讓艾葦報了當時流行的經貿大學,而不是藝術學校。而現在,艾葦拿起畫筆的手有些生疏,但是也有些興奮。她有太多的東西要表達,要爆發,也許畫畫是她唯一的宣泄。

她閉上眼睛,好像看到了一團火紅的朝陽將一切照耀地明亮起來,一朵潔白無瑕的百合搖曳著它脆弱的花枝,花瓣像是潺潺的流水一樣流向不知名的方向,微微皺起的花蕊跳躍著擠壓著糾纏著努力表現著,好像是被雪藏在冬天很久很久了,要努力伸展著吸收到最溫暖的光光芒,完成自我的最後一次救贖。

“艾葦, 你太棒了。”江一晨回來,看到艾葦的作品不由的讚歎。他不懂藝術,但是會欣賞美的東西。

艾葦笑著不說話,當她在畫布上畫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她是釋放的,滿意的也是驚訝的。

“我喜歡你做你自己,做你喜歡做的事情。”江一晨把艾葦摟在懷裏,眼睛還停留在畫上。

“可是,沒有收入。”艾葦知道藝術和麵包是兩回事,梵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一生一幅畫都沒有賣出去,物質生活慘慘淡淡。

“沒有關係,這個是暫時的,有我賺錢呢。”江一晨並不介意艾葦沒有收入,他隻是介意艾葦沒有目標,沒有理想,現在看著艾葦重新拿起畫筆,他比艾葦還要高興。

“謝謝你。”艾葦由衷地說,她把靠在江一晨肩膀上的頭靠的更緊了一些。

“傻瓜,和我客氣什麽,我的夢想就是幫你實現你的夢想。”江一晨看著艾葦,給了艾葦一個深深的吻。

成為畫家的夢想艾葦一直都有,可是艾葦和周帆認識之後,認為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和周帆在一起。和周帆在一起之後,她好像就忘記了自我,慢慢地失去了自我,她隻想安安靜靜地做一個周帆背後的小女人,凡是周帆喜歡的她也喜歡,凡是周帆不喜歡的她也不喜歡。隻是現實和她開了不大不小的玩笑,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夢想是不是正確。曾經給予周帆無條件的信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始慢慢地土崩瓦解,原來信任也會像玻璃球一樣輕易破碎。

“周帆,你在哪裏?”艾葦第四次撥周帆的電話,才聽到周帆的聲音,在一片音樂的嘈雜中。

“我在陪客戶,現在還忙著呢。”周帆賠了一個笑臉,從包房裏麵走出來。

“什麽時候能回來,現在都已經11點多了。”艾葦有點生氣,現在她一聽到周帆應酬就有一股莫名的氣往頭上冒。

“我怎麽知道,客戶還在興頭上。”周帆也許真的沒有辦法。

“你就不可以先走?”

“怎麽可能,你當我現在是和朋友聚會,我現在是在工作。”周帆覺得艾葦的提議有些可笑。

“給我一個時間,估計一下,大約多久你可以回來。”艾葦也知道自己的提議可笑,哪裏有客戶不走,銷售就走的呢。

“很難說,你不要等我了,你先睡吧。”

“哦”艾葦話音還沒有落,周帆已經把電話掛了,以前都是艾葦先掛電話的,什麽時候變了呢,艾葦想不起來,隻是心中有一種隱隱的痛,伴隨著隱隱的失落。

艾葦睡不著,她不知道她和周帆怎麽變了,以前在學校的美好感覺好像再也觸摸不到了,她想起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足球係聯賽的決賽,艾葦的經管係在10落後的情況下,扳平了比分,然後一路平局僵持到最後。人們圍到操場中央,準備觀看一場點球大戰。艾葦不喜歡熱鬧,她選擇站在外圍,也看不到裏麵發生了些什麽。一陣陣歡呼聲後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聲唏噓,人群中擠出來一個人,麵色沮喪,一屁股坐在離艾葦不遠的地上,疲憊不堪的樣子。

“水能借我嗎?”一個聲音傳到艾葦的耳朵裏。

艾葦環顧了一下左右,對那個說話的人說:“我的?”

他點了點頭,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艾葦把手中剩了半瓶的礦泉水遞給他,他秋開瓶蓋,仰起頭把水澆在自己的頭上,然後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在陽光下顯得晶瑩。

艾葦定眼看了他一眼,說:“原來是你呀,你踢得不錯,剛才要不是你扳平比分,我們就輸了。”艾葦認出了周帆,這個把球踢到她頭上的那個人。

周帆沒有抬頭,好像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麽。

艾葦覺得自討沒趣,轉過頭來看著歡呼雀躍聲的人們,就知道自己的係和冠軍無緣了。

陳溪走出來,懊惱地說,“要不是周帆把點球踢在門柱上,我們就有可能贏了,可惜呀可惜。”

艾葦跟著人群散去,回頭看了一眼周帆,四角朝天地躺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個隊員申腳踢了踢他,他還是沒有動。

“等等,我先不回教室了”艾葦不知道那根惻隱的神經被觸動了,對陳溪說:“你先走吧。”

“去哪呀,別遲到了,我給你占位置。”陳溪一臉迷惑。

艾葦沒有應話,已經轉身朝著操場中央走去。

“嘿,你還好吧?”艾葦懊惱剛才自己說錯了話,她在外圍隻知道有人踢飛了點球,但是不知道那個人是周帆。

“沒事”周帆看到艾葦和他說話,出於禮貌坐了起來。

“對不起,我剛才說話,不知道情況。”艾葦覺得有些內疚。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你又沒有做錯什麽。”

“你也沒有做錯什麽,點球這種事情要靠運氣的,況且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也沒有可能進點球的”艾葦希望自己能開解他一下。

“成也蕭何,拜也蕭何!”周帆苦笑了一下。

“隻是一場球賽。”艾葦想要緩解一下氣氛,好像反而幫了倒忙。

“你們女生一點都不懂足球,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我走了。”周帆站起來,對著艾葦撇了撇嘴,就走了。

艾葦回到教室,下午的課是大課,她收拾了書本,陳溪已經給她占好了位置。上課鈴響過之後, 一個人衝進教室,站在門口階梯上裏環顧四周。

“哪個班的同學?”老師皺了一下眉頭,說:“遲到了,還不找位置快坐下,站在那裏幹什麽?”

艾葦回頭看了階梯上站的人,正是周帆。

果然是遲到大王。

周帆好像也看到了艾葦,或者說周帆就是在找艾葦,擠進艾葦旁邊的空位。

“嘿,給你還水來的”周帆胳膊肘碰了碰艾葦。

“放著吧。”艾葦沒有正眼看他。

“課真沒勁,下午這麽好的時光就浪費這了,真可惜。”周帆壓著嗓子低聲說道。

“嗯。”其實艾葦也覺得這種1百多人的大課很沒有勁,甚至覺得教室裏麵的空氣也差了很多。

“我有個地方保證比這有勁,敢不敢逃課呀?”

“有什麽不敢的,隻是和你逃課沒勁。”艾葦性格裏麵夾雜著一半的叛逆。

“你沒有和我逃過,怎麽知道沒勁呢?”周帆反問。

艾葦沒有答話,已經合上了書本。

“偷偷溜阿,我先,你跟上!”艾葦對周帆說。

周帆有點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生有這麽大的膽子,這麽多的不在乎,他原本想著課間休息在開溜的,隨知道艾葦竟然可以在現在就貓起了腰,在老師轉身板書的間隙,離開了座位。

他隨後也躡手躡腳貓出了教室。

“看不出來,你膽子這麽大。”出了教室,周帆輸了一口氣,對艾葦說。

“你不知道的多這呢。”艾葦回敬了一句,頓了一下,問:“準備去哪啊?”

“不知道。”周帆回答道。

艾葦就這樣和連約會地點都沒有想好的周帆開始了第一次逃課,第一次約會,周帆身上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讓艾葦很難對他說不,很難離開他。可是,現在這種吸引力慢慢地變成一種張牙舞爪的怪物,吞噬著艾葦,想要艾葦從此不再思想,不再疑問,不再有自我。生活總是給人們敲響警鍾,隻是有些人聽見了,有些人沒有聽見,有些人聽見了裝作沒有聽見。

 艾葦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失,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夢想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和周帆在一起,For better or for worse, 但是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的夜晚,一個被掛斷的電話,一顆失落的心。艾葦迷失在自己對周帆的愛裏麵,迷失在夢想和現實的衝擊中,迷失在過去與現在的變化中,她需要找到一出口還釋放自己的迷失和困惑。艾葦穿起了一件碎花的吊帶裙,外麵披了一件大衣,淡淡地化了化妝,把頭發誇張地搞得淩亂,關了手機,出門叫了出租車,她走進濃濃的夜色中,走進濃濃夜色中燈火闌珊的酒吧中,走進燈火闌珊的酒吧中光怪陸離的人群中,她要周帆在乎她,就像她在乎周帆一樣,她要讓周帆感覺到心痛,就像她的心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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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愛天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很真實。猜想艾葦應該是雙魚座。她的名字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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