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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葦哭到自己累了沉沉地睡了,她夢到她和陳溪在一起,一會兒在上海一會兒在多倫多,她們穿梭在車輛高速行駛的高速公路上,陳溪總是不停地在她前麵奔跑,長長的頭發在風中飄逸著,她想抓住陳溪卻怎麽都追不上她,她看著車來車往在她身邊呼嘯而過,她想叫陳溪停下來卻怎麽也喊不出聲音來,突然所有的車都停下來了,所有的大燈都集中在她們身上,黑夜如同白晝一樣,陳溪終於不再奔跑了,她伸開雙臂在燈光中旋轉著,像一個旋轉的陀螺不停地在旋轉,她的頭發上她的身影後越來越長,一縷縷地把她纏住,艾葦想要幫她把把頭發解開,她越幫忙頭發纏繞地就越緊,她想要找人求救,走到停著的汽車窗前,卻發現所有的車裏都沒有司機,她轉身回來,已經看不到陳溪,陳溪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隻有一堆頭發在地上,如果水藻一樣,艾葦抓起一把頭發又一把頭發,好像永遠沒有止境一樣,她拚命地要找回陳溪,卻怎麽都找不到。艾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汗流浹背,她很難在入睡,她就這樣坐在若有所思地呆坐在床上,一直坐到天蒙蒙亮,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喂。”
“艾葦,是我。”是周帆。
“周帆?”
“我,,我剛收到消息,昨天陳溪都供認了。”周帆歎了一口氣。
“什麽?”艾葦坐起身來,陳溪自從打完110之後,就沒有和警察合作過。
“她不僅僅認了她蓄意防火,還供認了她多年有偷竊,現在我做什麽都沒有用了,警察在她家發現很多贓物,大多不值錢,但是有些是被報失的。”
“什麽?”艾葦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我也是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的意思是我和她合作了這麽久,她從來沒有私用過公司的一分錢。”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艾葦想起晚上的夢,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艾葦可以聽到周帆在電話那頭的歎息。
“她會怎麽樣?”
“可能會被判了。”
“多久?”
“不知道?”
“沒有人起訴,也會判嗎?”
“現在是。”
“她找了律師沒有?”
“她說她不要律師。”
“她是不是瘋了?”
周帆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對陳溪夾雜著說不清楚的感情,他不愛她,但是她愛他,她為了他做了那麽多,他卻心安理得,他不知道她愛他,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可是他現在知道了,自己像是一個劊子手。
“周帆,我不想看著陳溪這樣。”艾葦想到自己在夢裏拚命地找陳溪的情形,她知道放不下陳溪,無論她做了什麽,她都舍不得讓她一個人在那麽冰冷的高牆裏麵枯萎。
“我也是。”周帆悶悶地回應了一聲,語氣千轉百回。
“我們怎麽樣才可以幫到她?”
“我們幫不了她了,隻有律師可以。”
“律師,隻要她答應找律師辯護,一切才會有轉機,對嗎?”
“我想是的。”
“我能不能再去看看陳溪?”
“你?為什麽?”
“我想勸勸她。”
“她從來不是一個聽勸的人。”
“我試一下吧,總比什麽都不做好。”
“我打電話給邵陽,讓他安排一下。”周帆怕艾葦看到陳溪,但是也希望艾葦能夠說服陳溪。
艾葦再次見到陳溪的時候,她已經習慣了看管所的冷酷和森嚴,陳溪看到她,表情中多的是幾分輕鬆和不在乎地說:“怎麽,來貓哭耗子的嗎?”
“陳溪。”艾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上次是你要求我來,這次是我主動要來。”
“有什麽區別?”
“我來是像你道歉的。”
“你,道歉,為什麽?”陳溪有些不解。
“我認識你很久了,我卻不了解你,我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很沒有用心。”
“我早就不當你是我的朋友了。”
“可是我還當你是朋友。我今天來,隻是想幫你,你不要拒絕幫助,好嗎?”
“哈哈,你幫我?你怎麽幫,先要自救才會有人救,我已經放棄了。”
“我知道你已經放棄了,我知道,但是請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值得就這樣放棄了呢?有什麽比自由更重要的?”
“我要自由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你可以自由地再選擇一次,做回以前的陳溪,還是以後的陳溪。”
“你不要說教我,你從來都是被我說教的。”
“我知道,你說的很多都是我缺少的,所以,現在也給我一個機會。”
“你不要白費工夫了,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做過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你做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們找個律師,可以分析一下這些原因是不是可以減輕懲罰?”
“我不想聽你廢話,我已經做了決定。”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你還有家人,還有朋友。”
“我那個中風的後爸,還有我那個卷了錢不知道去向的親媽?真的是可笑,朋友,我早都不知道這兩字怎麽寫了。”陳溪討厭艾葦打親情友情牌,這是她從來都沒有擁有過的。
“陳溪。我也許應該恨你才對,可是我卻恨不起來,你是傷害過我,但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不是嗎?你再傷害我都遠遠沒有傷害自己的多,我真的恨不起來你,我不想你在監牢裏麵,哪怕是多一天。”
“你不要在我麵前虛偽了,這些把戲我看夠了。”
“我不是把戲,我隻是想幫助你,我以前從來沒有幫過你什麽,我隻想幫助你,每個人都應該再多一個機會重新開始生活,你也是。”
“我怎麽重新開始,開始什麽生活?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要什麽樣的生活,以前似乎還有目標,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我知道,我也是,我稀裏糊塗地一心就去了加拿大,根本就沒有目標,漫無邊際地找不到工作,聽不懂別人說話,在零下20多度的戶外,要走很久才能到家,茫茫的大雪看不到邊際,我真的很迷失,但是慢慢地你會發生,生活裏麵並不都是痛苦,你覺得痛苦是因為你隻看到了痛苦,當你意識到這些之後,你會換一個思維,最終你會找到一個目標,支撐著你渡過難關,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心理上的。陳溪,相信我,你知道給自己一點時間,隻有在這樣的絕境,才會讓人思考,隻要不要放棄,不要放棄!!知道嗎?”
“你。。。。”陳溪頓了一頓說:“你比以前能說善道了。”
“經曆會讓我們成長,不好的經曆就讓他們去過吧,至少嚐試一下。”
“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出去了做什麽,有時候我想我自殺了也許是更舒服一些。”
“你出來了,你可以結婚生子,你可以給他們很多愛。”
“我不知道什麽是愛。”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懂。陳溪,答應我,請一個律師為你辯護,我願意作證,證明你是一個好人。”
“我不是一個好人,我害了你和周帆,我害了公司,害了很多人。”
“你也許是害了我和周帆,也許不是,也許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我們那時候太年輕。”
“你們現在還有機會在一起。”
“我和他,沒有機會在一起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你知道你們之間是誤會,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坦誠地接受一切已經發生的事情,時光不能倒流,再說我已經結婚了。”
“你幸福嗎?”
“我想我是的。”
“什麽是幸福?”
“我不知道,也許就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眯起眼睛,你可以和他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聊一周的開心與不開心,就算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兩個人有時間可以肩並肩地坐一會兒,那種安靜的感覺很幸福。”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
“我以前也沒有,總是覺得幸福就是要和周帆在一起,可是在一起就是吵架。”當他們說到這些的時候,陳溪的多刺得外衣好像已經卸下,兩個人像是多年的朋友,沒有任何間隙。
“那是因為我在挑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有機會體驗自己的幸福,每個人對幸福的感覺不一樣,你一定會在某一個瞬間感覺過幸福。”
“我想是的,我想是我簽了單子看到周帆讚賞的眼光。”
“那種感覺好嗎?”
“嗯。”
“那你相信我,你一定會找回那種感覺,我在離開周帆之後,我放棄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隻是知道我要離開這裏,我腦子一片空白,但是人生總不能總是一片空白,慢慢地你會發現,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幸福是可以自己創造的。”
“我想是的。”
“那麽,答應我請一個律師,我們一起看看這個案子可以怎麽打。”
“這個案子沒有第二個解決方案,這件事一定要找一個人負責,不是我就是周帆,我們現在沒有背景,很難不了了之,我坐牢,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一定有,隻要你願意配合,不放棄自己,陳溪,不要放棄自己!”
“我,,我不需要你來幫我。”
“我幫不了什麽忙,隻有律師可以。”
“我告訴過你,我不願意出去,我願意在這個高牆裏麵終老。”
“陳溪,不要這麽固執了,你這麽美麗的女人,不要浪費了自己的美麗。”
“我討厭我自己的美麗。”
“那是你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也很羨慕。”
“你?我從來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怎麽變都比不過你。”
“那你大學還和我在一起??”
“為什麽不,跟漂亮的人在一起才會變得漂亮。”
“你還是滿嘴的傻瓜邏輯。”
“一直都是。”
“你相信我,可以變成一個好人?”
“你從來都是一個好人,隻是不小心做了壞事。”
“我不是不小心,我是有意的,我偷了很多東西,從大學開始,送你的一切東西都是偷來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隻是覺得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從來都不缺錢,這也是為什麽我要你答應我找律師的原因。”
“艾葦,別浪費時間了。”
“我沒有,相信我一次,讓我幫助你一次, 就這一次,以後我保證回加拿大再也不多管閑事了。”
“你確定?”
“嗯。”
“會有什麽不同?”
“我不知道,但是這是第一步。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陳溪低下頭,沒有說話,艾葦看著她,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她,等待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