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全文完)
在上海渡過了一個炎日的夏天,當衡山路兩邊的樹葉開始婆娑地飄落的時候,陳溪的案子終於有了結果,陳溪被判了5年有期徒刑,緩期3年執行,在此期間,陳溪必須接受每周2次的強製心理治療,艾葦不知道這個判決是不是最好的結果,但是至少陳溪恢複了自由,3年之後的2年,一切都可以改變。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陳溪對艾葦說。
“要謝謝的是你的律師。”
“但是是你,是你說提醒他讓他走精神疾病這條路。”
“事實上你是有病。”
“我知道,醫生診斷了我有躁狂症,臆想症還有輕微的抑鬱,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治好。”
“一定可以的。”
“希望是。”陳溪感激地看著艾葦一眼,繼續說:“你買好回去的機票了,是嗎?”
“嗯,明天下午的。”艾葦不喜歡離別的氣氛,聽陳溪問起,心裏突然難受了起來。
“你自己好好保重。”陳溪眼神幽幽的哀傷,這三個月,艾葦不像個朋友,而像是一個親人,為她奔走於法院和律師之間,為了她那曾經不想要的自由和自己奔走,當陳溪站在高牆之外,她很想哭,不知道為什麽。
“我會的。”
“明天我想我不去送你了。”
“好,你自己也要好好的,等你的美容院開張了,別忘了給我寄照片。”
“一定。”
“那,我們就擁抱一下來告別吧。”艾葦展開雙臂,給了陳溪一下緊緊地擁抱,陳溪的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請告訴周帆,我真的很抱歉。 ”
“他知道,他並不怪你,我們都不怪你。你也不要再乖自己了,向前看,一切才是幸福的淵源。”
“謝謝你。”陳溪拍了拍艾葦的肩膀,和艾葦分開。
艾葦走到馬路對麵的黑色轎車,周帆幫她打開車門,他的腿傷已經恢複了9分,公司得到一筆保險賠償,雖然數目遠遠不及損失,但是他可以保全個人資產不被變賣,周帆說這比他預計的要好很多,可是也有比預計的還要糟糕的事情,就是艾葦,她竟然馬不停蹄地就要回去,甚至他還沒有來的及和艾葦好好說說話,除了陳溪之外,這三個月他們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自己,一切感覺就要潦草地結束,甚至還沒有潦草地開始。
“這不是回酒店的路。”艾葦打破了和周帆的長久沉默,自從她上車以來,誰都沒有說話。
“我不送你回酒店。”
“我們去哪?”
“我們今天終於有時間了,我帶你逛逛,能不能不問我目的地。”周帆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艾葦。
“好。”艾葦看他臉色不好,像是心事重重,她沒有再多話,她頭靠著車窗,看著走走停停中的風景,上海,海納百川的繁華,人頭攢動的喧鬧,高貴與市井之間沒有界限,用自己的方式追逐著時尚的城市。不知道什麽時候,廣播裏麵飄蕩出陳奕遜的十年,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情人最終難免淪為朋友。。。。
“你在想什麽?”周帆聽完這首歌,看著艾葦依舊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總有事情忙,突然停下來了,現在腦子裏就是看到的街景,還有剛才聽的這首歌,歌詞寫的很好。”
“像再說我們嗎?”
“如果情人還可以做朋友的話,世界就太完美了。”
“為什麽不能?”
“這樣會傷害到另外一個人。”
“你在說江一晨?”
“是的。”
“家裏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嗯,留言機1個月以前就滿了。”
“你們一直都沒有聯係。”
“他有給我寫郵件,但是都是無關痛癢的話,讓我安心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不要著急回去。”
“聽上去很奇怪。”
“為什麽?”
“不像是正常的夫妻應該有的對話。”
“我知道,那是因為他,,我也說不清楚,總之現在好了,一切都解決了。”艾葦歎了一口氣。
“你真的要回去?”
“我的家在那裏。”艾葦笑了笑。
“我知道,可是這裏也有一個你的家。”周帆把車拐進一個小區,把車停到地下車庫。
“這是什麽地方?”艾葦問。
“你不認識了?”
“我來過嗎?”
“看來你是沒有印象了,我們走上去,也許你會想起些什麽。”周帆拉開大門,在電梯間,艾葦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再什麽地方。
電梯停在了10樓,艾葦的思緒也停住了。
周帆作了一個邀請的動作,艾葦木木地走出電梯。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艾葦認出來這是她和周帆一起買的房子。
“沒有什麽,隻想和你一起在這個裏麵坐坐。”
門打開了,一扇紅色的背景牆赫然出現在眼前,一些零星的擺設放在白色的電視架上,閃亮的櫻桃木的地板,和白色的長毛地毯和紅色的轉角金屬腳沙發,艾葦的眼睛有些濕潤。
“你還記得我當時和你說的。”
“我隻能回想起來一部分,總之你喜歡幼兒園的風格,鮮豔的顏色,分明的對比。”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什麽都別說。”
“為什麽要這樣做?”
“其實不是刻意的,這是我覺得你當時的設想挺好的,省了設計費了。”周帆笑了笑。
艾葦沒有再說話,跟著周帆走進屋子,周帆帶艾葦參觀完房間,艾葦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坐在地毯上。周帆走到餐廳得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倒了一杯給艾葦,和艾葦坐在地毯上,他舉起酒杯,對艾葦說:“為再次重逢。”
“為再次重逢。”艾葦和周帆碰了一下杯子,隨即一飲而盡,她心裏還是剛開打開門瞬間得難受,像是有一個鑽頭在心裏打鑽,那種漩渦是看不到邊際的。
“你還是老樣子。”周帆看著她說:“喜歡喝快酒,在國外呆了這麽久還沒有學會紅酒應該喝的lady一些。”
“你在取笑我嗎?”
“沒有,隻是不想你喝醉。”
“真想好好的醉一次,很久沒有醉了。”
“我也是。”周帆又給艾葦加了酒。
“真的很討厭長大,連喝酒都有了約束。”
“可是人總是要長大。”
“所以就更討厭,沒有辦法控製。”
“可是你,成長地很好,陳溪的案子,如果沒有你,也許不會有這麽好的結案。”周帆由衷地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幫了什麽忙,我這些日子感覺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製著,我隻是不想她那樣。”
“我不知道自己對她還有沒有責怪。”
“你已經得到了賠償。”
“我不是指這個。”周帆恰了一口酒,頓了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哦。”艾葦沒有繼續深問,她不想周帆知道她們之間是一場誤會,可是聽周帆這樣說,自己也不確定周帆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艾葦,你說,我隻是打個比方阿。”周帆清了清嗓子問:“這隻是一個假設,如果我們之間是一場誤會,我們會怎麽樣?我是說我們現在會怎麽樣?”
“現在還是會喝酒。”
“我是說我們的關係。”
“是在一起喝酒一起聊天的關係。”
“你不會回到我身邊,做這個屋子的女主人嗎?”
“我想,,,不會。”
“為什麽?”
“我結婚了。”
“如果你沒有結婚呢?”
“那就不會有今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生活好無奈。”
“來,周帆,為了這無奈的生活,幹杯。”艾葦拿起酒杯,仰著頭喝幹了杯中的酒,周帆沒有說話,也跟著喝完了杯中酒,也許相聚就是為了再次的離別,離別也是為了再次的相聚。
周帆和艾葦的酒越喝越快,從大學的點點滴滴,到分開之後紛紛繞繞,話題穿梭在上海和多倫多之間,周帆說話的舌頭越來越大,他對艾葦說:“我現在聽到江一晨這個小子的名字,怎麽沒有衝動去揍他了呢?以前總是恨的牙癢癢。”
“哈哈,那就對了。”艾葦大笑著,醉意十足。
“什麽叫對了。”
“我嫁的人,嫁對了。”
“你嫁給了兩個人,你嫁給我難道不對了?”
“也對,隻是人對,時間不對。”艾葦拿著周帆剛剛打開的dry gin,喝了一口,衝地她隻想吐。
“時間就沒有對的時候。你和我。。。”周帆也跟著喝了一口gin,他皺著眉頭說:“就像這個酒一樣,從來沒有在對的時候喝過,現在不適合喝這麽烈的酒,你再一口,就要倒了。”
“倒就倒吧,今朝有酒今朝醉。。”艾葦從周帆手裏搶過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口,當酒喝到一定時候的時候,不是要酒喝,是搶酒喝。
“痛快,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但是最不喜歡也是這一點。”周帆站起來要搖搖晃晃地拿過酒,他好像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和艾葦分開過,他們之間的談話親切地如同從來沒有分開過。
“哈。。。哈。。。”艾葦笑了兩聲,不知道什麽意思。
“艾葦,你說實話,你在加拿大, 有沒有想過我,一次?”
“剛開始的時候有,很多,尤其是你來機場送我,隻是給我電話,沒有讓我看到你,,,我,,到了加拿大,真的很想看到你,也許是因為沒有看到你的緣故。”
“我也是,我覺得你走的太遠了。”
“可是,後來,我在咖啡店打工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叫Ryan的客人,他是一個怪人,總是喜歡問我一些問題,寫一些話在餐巾紙上,迫使我經常地想一些問題,他和我說,forget和forgive,畏。。”艾葦戳了戳周帆問:“你還記得forget和forgive的意思嗎?”
“嗯,一個是忘記,一個是原諒。”
“bingo….”艾葦給了周帆一個high five, 喝一口酒說:“他說forget之所以是forget, 是因為for get,你把for 和get 拆開再看,忘記是為了得到更多,for give原諒是為了給予,如果真正的原諒是你願意給與願意幫助,而不是嘴上說說。也許我對陳溪就是受了他的影響。”
“說得好,我也要forget,然後得到更多。”
“To Ryan.” 艾葦舉起酒杯,周帆給自己也加滿了酒,和艾葦碰了一下杯子,說:To Ryan.”
艾葦一口而盡,她咳嗽了幾聲,努力增開眼睛,她數著地上空的紅酒瓶和著一瓶已經喝掉一半的Gin,對周帆說:“周帆,,,我想拉著你的手,再也不分開。。。可是,我好愛江一晨,我放不開他,他對我真的真的很好,我從來都沒有好好說過我愛他,隻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好愛他。。。。”然後就不做聲息地醉倒在沙發上了。
周帆看著她,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她說些什麽,黑黑的傻笑著,暈暈糊糊地站起來,去臥室找了一個毯子,蓋在她身上,自己也倒在一邊昏睡過去了,第兩天,艾葦很早就醒來,頭痛地要烈開,她在洗手間一頓狂吐,才發現什麽都吐不出來,昨天她和周帆就是在幹喝,胃裏麵除了酒什麽都沒有。
“別吐了,去簌簌口,我們出去吃東西。” 周帆聽到艾葦在洗手間的動靜醒了過來,他走到洗手間,拍著艾葦的背說。
“這麽早?”艾葦看看外麵微微亮的天。
“我知道有地方有吃的。”周帆帶著艾葦去了一家雞粥店,2個人點了些粥和小籠包,昨天晚上興高采烈無所顧忌大聲談笑的兩個人卻一下子悶了聲,悶頭吃著根本吃不下的東西。
“昨天晚上,真的是太,,太難忘了。”周帆說。
“我也是,很久沒喝這麽多了。”
“我們快要喝空了我的酒櫃。”
“我都不記得我後麵所了些什麽。”
“不用記得。”
“吃完飯,我想回酒店。”
“好,我下午,,不去送你了,我打電話叫邵陽送你,好嗎?”
“好。”
“艾葦,昨天我們聊了很多,好像多年的心事都解開了。”周帆說:“我現在覺得很輕鬆又很沉重。”
“那就好,我走了,你要好好地生活,快點找一個老婆。”艾葦笑了笑。
“你也是。”
艾葦回到酒店,打開筆記本,看到江一晨的回信,說他已經查好了航班的時間,到了機場她會看到江一惠和楊東籬來接她。艾葦一頭霧水地上了飛機,好像昨天的酒精還沒有完全揮發過去,她上了飛機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她帶了很多東西給江一晨,大多都是江一晨叫嚷著說想吃的東西,她好像夢到江一晨,一如既往地微笑。
飛機再次徐徐降落在皮爾森機場的時候,艾葦的心情和第一次已經大不相同,她心裏依舊想著周帆,但是已經沒有愛恨,她想著周帆送她到酒店門口,突然叫住她,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艾葦,早點要個小孩子吧。”她心裏湧上來很多的溫暖,媽媽在她走得時候也說過同樣的話,是阿,歲月不饒人,艾葦拖著大包的行李,想要迫不及待的見到江一晨,告訴他很多很多,自從留言機滿了之後就沒有辦法告訴他的枝枝節節。
艾葦出了機場,看到江一晨的姐夫楊東籬一個人,艾葦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快步走上前去,還沒有等楊東籬說話就劈頭蓋臉的問:“江一晨呢?”
“一惠讓我來接你。”
“一晨呢,姐夫,你說話呀?”
“他在醫院裏。”
“他怎麽了?”
“他,,,他,,,爬到房頂上掛聖誕的燈,他爬到2樓的房頂上,沒有人這樣做,他沒有經驗也沒有人幫忙,太傻了。。。”楊東籬遺憾地搖了搖頭。
“然後呢??”艾葦手上的行李落到地上,她不敢聽下去。
“然後,從房頂上摔了下來,等鄰居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現在怎麽樣?”
“我帶你去醫院。”楊東籬沒有接下去說話,他把艾葦的行李放到車上,車子快速地行使在告訴上。
艾葦再次看到江一晨的時候,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江一晨躺在North York central hospital的病床上,手臂上紮滿了管子。
江一惠抱住了她,也跟著掉眼淚,她說:“一晨摔下來的時候,後腦撞在台階上,意識間歇性的跳躍,有時候他什麽都知道,有時候什麽都想不起來,他清醒地時候就讓我們替他回信給你,不讓我們告訴你,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姐姐,對不起。”艾葦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江一晨!!
“他現在睡著了,我不知道他醒來會怎麽樣?醫生也不知道他這樣會維持多久,到底能不能最終痊愈,沒有人知道。”
艾葦說不出來來,生活像是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坐在病床旁邊,握著江一晨的手,說:“一晨,我回來了,我哪裏都不去了,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江一晨聽到有人說話,掙開眼睛,陌生地看著艾葦,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她,他一臉迷惑地問:“你是誰?”
艾葦眼淚滴到江一晨的手上,說:“我是艾葦,你的愛人。”
“愛人?”
“你愛的人,愛你的人。”
“我不懂。”江一晨不解地問艾葦“什麽是愛。”
“愛就是永遠不分離。我在這裏,無論你認識我,還是不認識我,都在這樣,不再離開你。”艾葦說完,擦幹眼淚,她拉著江一晨的手說:“愛就是拉著你的手,永遠都不放手。”艾葦看著江一晨似懂非懂的眼神,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她透過病床,看著窗外藍藍的天和隨風飄飛的落葉,她感覺過去的一切如夢一樣,而那些夢正如秋天的落葉一樣一片片飄落下來,飄落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無聲無息。。。
這樣的結尾...... 555555555555555我要哭了:(
說不上是悲劇還是喜劇,看完了覺得心裏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