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樓夢（二十四）： 平兒和林彪

各位看官，相信我，寫下這個標題時，我一沒發燒，二沒發瘋，怎麽想起把一心“篡黨奪權”的林副主席和《紅樓夢》裏人見人愛的“極清俊”、“極聰明”的上等女孩兒聯係起來了呢？且聽我慢慢道來。

據說禪宗悟道有三個境界：開始的時候“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對禪道有所領悟後，就會“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真正得道後又能夠“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我想讀小說也會有類似的經曆，剛開始看的是情節和人物的熱鬧；後來開始咂摸其背後的文化和哲學含義；再後來能體味這些情節和人物對人生的啟示。

一本好的小說至少應該有這樣三重境界，《紅樓夢》就是這樣，“幾千斤重的橄欖”似的，讓人回味無窮。而且好小說都有“眾聲喧嘩”式的視角多重性，經得起“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讓讀者能從自身的角度給書中人物以獨特的詮釋。比如林彪就說，他看《紅樓夢》，最喜歡看平兒在險惡的權力鬥爭中如何搞平衡，不動聲色地擴大自身利益。

我第一次看到林副主席的觀點時，十分驚豔，因為以前沒想過有從權力角度看過平兒的行為和心態，其實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她的形象，還真能看出幾分新意。

平兒最大的特點就是人氣旺，賈璉和鮑二家的偷情時，談起鳳姐用的都是“閻王”、“夜叉”這類貶詞，可對平兒讚不絕口，賈璉憐惜她“委屈”，鮑二家的提議把平兒扶正，難怪鳳姐聽了上火。打了平兒兩下子還引得李紈“打抱不平”了半天，說她給平兒拾鞋還不要，她們兩個“很該換一個過兒才是”。偷情的“娼婦”這樣說倒罷了，同樣的話從德高望重的寡婦奶奶口裏說出來，盡管是半開玩笑的，代表的可是一種民意。不知鳳姐聽了這話是否也象我一樣心中一驚。

小廝興兒說，鳳姐對奴仆太嚴，非打即罵，讓他們“提心吊膽”；平兒“雖然和奶奶一氣，”“倒背著奶奶常做些好事，小的們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過的，隻求求她去就完了”。連黃世仁收租的時候還知道帶上穆仁智當打手呢，鳳姐卻親自上陣和奴仆們糾纏，被平兒的善良映襯著，鳳姐不是夜叉，也成了夜叉了。

鳳姐可以不在意奴仆的看法，但是她不可能不在乎丈夫的評價。對賈璉其他的女人，從鮑二家的到尤二姐到秋桐，鳳姐采取的都是趕盡殺絕的“零容忍”政策，但對平兒一直引為心腹，打過、罵過，可是始終把她當成是最可信賴的人，從放高利貸到賺尤二姐進大觀園，都沒有瞞過她。平兒對鳳姐的態度就複雜得多，她們到底是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從“軟語救賈璉”一段看得出，她不是沒有幽怨。

對待尤二姐一事上，平兒的行為和心態十分曖昧。是她發覺賈璉的不軌並報告給了鳳姐，可是等到鳳姐要除掉尤二姐這個心腹大患時，平兒又去做湯做水地照顧她。尤二姐死後，鳳姐不給出殯錢，平兒又偷出二百兩銀子給賈璉，還勸他“你別言語才好，你要哭，外頭有多少哭不得？又跑了這裏來點眼”。本來賈璉就懷疑尤二姐死得不分明，這樣的話足以讓他和鳳姐的夫妻感情徹底破裂。

前八十回裏，平兒的形象多麵且複雜，和後四十回續書裏一味的忠心耿耿差別很大。這篇小文不是說平姑娘不好，隻是想提醒大家注意，人生中最可怕的敵人往往不是看得見的對手，倒是那些“最親密的戰友”。

[小雪兒2009]

第一次來作客，發現這裏是一個純美的世外桃園。
主人隻是醉心於自己的藝術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