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親曆非典-1

(2005-05-12 10:02:49) 下一個

——初建博客,不知該貼些什麽,於是在電腦裏翻找過去的習作。再次閱讀朋友的這篇“親曆非典”,心裏的震撼就如同一年前第一次打開它時一模一樣。朋友是我大學時的藍顏知己,彼此欣賞對方,卻剛好錯過了最恰當的時機。反而成就了一種比朋友更深厚的感情。他對生命的執著和赤誠是我一向熟知的,然而在這場和死神的較量角逐中,那個堅毅博愛的他帶給我一些新鮮的陌生。還有什麽能比這種對生的渴望更強大有力?

 

又坐在怡海花園姐姐家的書房裏,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考問自己,過去的三個多月是否是一場噩夢? 生與死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五月的第一天,我正是從這裏出發去親曆一場自己無法估量其後果的生死磨難。在這一百多天的時間裏,我被輾轉於四、五家不同的醫院,品嚐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痛苦。漫長的病程,病情的反反複複,煎熬著我的愛人、親友以及所有關注我的人們。記得我被強行收治的第一夜,神誌恍惚的躺臥在豐台醫院簡陋的隔離病房裏,床板的一陣顫動使我清醒,側耳傾聽,分明是一列火車碾動著鐵軌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的離去。喘著粗氣它不知開往何方,我想它的旅程一定很是漫長而且艱辛……

 

和大多數人們一樣,當我將非典作為一種疾病輸入意識中的時候,它已經在神州大地上快速蔓延了。我和我的親人們一起提心吊膽地度過了北京最為緊張的四月中下旬,高頻率的洗手、不分場合地緊戴口罩、緊張而又略帶幾分亢奮地傳播著各種小道消息。全然不知這場災難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生物,淹沒在北京的茫茫人海裏,無幸獲得SARS的垂青。殊不知造物主會作弄人,彈指一揮間你就可以從普通人中出列,由默默無聞迅速成為眾人飛短流長的主角。

 

現在回想,非典像一張早有預謀的“魔網”,以它瞄準的目標對象為中心,這張網悄悄緊縮。確診病例的消息每天都在飛速的傳播,明顯感覺那雙恐懼的“手”距離自己愈來愈近,同一社區、相鄰樓群……。終於,在4月23日的回程班車上,孫新老師的一個悄悄話使我毛發倒豎,它終於逼近了我的身邊——我的鄰居感染了“非典”。回家以後,我對全然不知情的愛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回新疆老家去吧!”。隨之我們茫然無措地胡亂地消毒,四處的撥打電話,在親友們不同程度的驚愕聲中排泄著我們的恐懼。當晚我們做出了一個重大舉措——遷往我姐在怡海花園小區的房子避難。當我們將所有的金銀細軟連同自己塞進出租車時,不僅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逃離危險區了(事實證明逃兵都要受到處罰)。

 

怡海花園是個環境很好的小區,清爽的空氣、如蔭的草地、悠閑的人群。一切都表明,這裏似乎是一塊被SARS遺忘的淨土。第二天中午辦公室的同事關切的打來電話,我開玩笑說我已經發低燒了。誰知傍晚時分我就明顯感覺身體的不適,一股無聲的熱量在我的體內開始升騰,體溫已經超過37.5。我悄悄的告訴了愛人,盡管心理暗暗的恐懼,但我們寧願認為是我不慎患上了感冒。由於姐姐的精神狀態已經高度緊張,我們一直沒有敢告訴她。悄悄的買回感冒降燒藥,悄悄的服藥、保持正常的外出和飲食。4月26日,是我三十歲的生日,她們還特地給我買回蛋糕,作了一桌的好菜。在準備給母親撥打電話的時候,不知觸動了什麽情感,我突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也許是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病“來者不善”,上蒼在我而立之際送來的禮物似乎過於殘酷。

 

兩天後我冒著危險前往醫院進行例行檢查,診斷為普通感冒。但與所有的非典患者一樣,拿回的感冒降燒藥無法控製持續的高燒,而且還出現了間斷的寒顫。5月1日下午,我堅持再去醫院進行檢查。照完胸片,我在空蕩蕩的走廊焦急地等著,隨著時間的一分分延長,我預感到不妙。拿到片子和說明,我掃了一眼,密密地一片字而不是平常的“胸片無異常”。我肯定自己是“中招”了。院子裏等候的愛人見我出來,一直用眼睛緊隨著我,我沒敢看她,低聲的嘟囔著“沒事,我找大夫看看”。結果可想而知,發燒門診的大夫用堅決的口吻撲滅了我最後一絲希望。愛人陪我坐在隔離區內的長椅上,門診的衛生員緊張的噴灑著消毒液,周圍的病人自行的疏散。我知道,自此時起我將被剝奪正常生活的權利。妻子在我耳畔說著寬心的什麽話,我已全然模糊,心裏隻剩下沮喪和無助。大夫通知我自己去隔離病房,我回頭看了看她,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這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恐怖的病,給病人及其家屬帶來的心理壓力是巨大的,誰知道我這一眼是不是最後一眼呢。事後妻子告訴我她在外麵一麵流淚,一麵等著醫院對她進行檢查。在接下來的5個小時裏,她的痛苦是雙重的,我的生死不明和她自身的吉凶未卜。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