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論“毛發的社會定律”對今天的歐洲人來講,聽著有點異樣,甚至有稀奇古怪的感覺。萬有引力定律,物理或是熱力定律以及其它一些科學定律早已在學院內和市井中像流通的貨幣一樣為眾人所接受。但是,“毛發的社會定律”在科學的廟堂內,聽著總覺得像是個很不嚴肅,無法令人肅然起敬的什麽東西。這種現狀表明了,人類對那些組成和建立起自己親曆的社會的自然規律,幾乎是一無所知。在人類大家庭的成員裏,的的確確存在著一條毛發的社會定律,這條定律是如此自然而然和堅不可摧,就如同任何一條, 其他完全獨立運行於個人的意識和自由意願之外的,物理或有機定律一樣,就如同吃飯,睡覺,成長和死亡的定律一樣。
假如分析一下呼吸機製,我們就會觀察到,這是一個有機體活動的組合,它完全獨立運行於個人的意識和自由意願之外。這是一組按特別的,相連毗鄰的,結構咬合的,互為補充的和等級分明的順序裝置在人體----也在其他類動物體內----這架機器裏內的有機器械的龐大組合。 所有的人----正常的人(就是說,根據器官定律,或是講,沒有違反這個定律的)----都擁有一個鼻子,一個氣管,一對肺葉,一些特定的肌肉群,等等,這些器官都置放完美(鼻子沒有被置於肛門之上,氣管也沒放在胳膊上),職責分工明確(氣管運送氧氣,肺葉如同風箱,等等),作用互為補充(氣管的活動與肺葉的活動相互補充),等級層次分明(大腦根據全部機體的需求,統一指導行動:在熟睡的時候,呼吸的節奏是遲緩的,在男子射精的時候,是急促的)。呼吸的有機體定律完全是大自然――而非某個人――所嚴密設計的,而機體的生命和健康取決於它的運行好壞。
所有這些定律即允許嚴密地照律行事(肺葉正常,器官健康,等等)也同樣多少會有一些正在發生的違規現象(僅有一半功能的肺葉,先天性畸形的氣管,破損的支氣管,……)。 相反,這些定律本身是無法更改的,不可摧毀的,自動運行的。而恰恰是這些----也包括任何其他----定律的違規現象,揭示了定律本身的存在和作用。如果沒有定律的話,也就不存在違規。違規是揭示和維持定律的一種機製。假設我們談論肺葉和氣管的破損,或是先天畸形----都是違規現象----,就是因為我們已經直覺感到了規則或定律的自然存在。實際上,有機定律下發生的,先天性畸形或是染病都是一些很正常的事情。就是說,大自然盡管不能容忍摧毀這些定律,但是準許對這些定律的犯規現象的存在----這本身也是又一條自然規律----。社會學的定律有著同樣的命運,例如,毛發的社會定律就是如此,下麵我就來分析它的本質,作用和功能。
大自然在設計人類中的男性和女性的時候,可並不是像一個裁剪單一性別服裝的裁縫那樣,而更像一個運用了數種機製的建築師,這些機製就是:平等機製,差別機製,補充機製和等級機製。蠢話連篇和瘋瘋癲癲地去談論,男性和女性的簡簡單單的平等,從科學上來講,不會比談論鼻子和肝髒的平等能有更大的意義。對有機體來講,鼻子和肝髒是一樣的,它們的良好狀態和運作情況是如此的重要又都是不可替代的。 如同人類可以思維和可以判斷錯誤一樣,肝髒就像一個笨先生似的,想著他的工作和在有體內的位置要比鼻子的那些都重要多了。鼻子就是個蠢婦人,動起腦筋來算計,肝髒的工作和位置比她的重要多了,她要模仿肝髒,並且要跟肝髒一樣。
我們還是回到毛發的社會定律上來。在眾多的性別差異化和等級化的機製裏,大自然----不僅僅是文化----謹慎小心地設計了毛發的定律。而人類個人在這條定律的設計或運用上無法插手,毛發在男人和女子的身體上,是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生長,並帶有各自不同的特點。在某些動物種類裏,存在著非常明顯的性別差異機製。例如,雄孔雀的尾巴同雌孔雀的尾巴是非常不同的, 或是公雞的雞冠同母雞的雞冠也是不一樣的,而雄獅的獅鬃和雌獅的也是差異很大。在人類裏麵,男子----正常的----要長髭和須髯,而女人呢----正常的----是兩者都不長的。恰恰在這個時候,我們強調指出的是正常情況,而不是違反這條性別定律的違規現象。
的的確確,是有長滿胡須的婦人的,她也許願意找一個髭髯全無的男子。裏維拉*的一幅遠近聞名的油畫,畫的就是一個長滿絡腮胡須夫人,她正在用自己明顯隆起的和豐滿的乳房給自己生下的孩子喂奶。 但是麵對一位須髯濃密和留有達利式翹胡的婦人,所有的人----正常的----都會啟動自己感覺詫異以至於要發笑的機製。這兩種機製發現了人類性別定律的違規現象,這條定律是:
男子:女子::須髯/胡髭:無髯/無髭 **
同樣也有完全不長胡須或是僅有非常細微須髯的男人,但是一個沒長胡須的成年男子會立刻讓人感到驚奇的。一個男人在大自然為他嚴格設計的麵部地區,沒有長出須發來是不正常的。這裏同樣是一種對定律違規或未完整執行的現象,這再次揭示了這條定律的自然屬性。那些以為模仿男人會得到某種程度上新平等的女士,能想到的就是要給自己粘上假胡須。
令人興致盎然的是,看看這些如此狂熱地篤信通過模仿男人就可以獲得平等的女士們,----最幼稚無知和最荒謬絕倫的信念,在其他地方我們還會看到----, 卻不敢從文化上違反這個性別社會結構的自然定律。 盡管時至今日,我們還能看到幾位捋著人工製造的須髯或是玩弄著假胡子尖梢的女士,盡管如此,這些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髭髯定律的自然機製。
在有些文化中,男人們是要把胡須全部剃光的。這是我們正在討論的定律的文化和變異的一個方麵,那些用具----剃須刀,肥皂刷和肥皂,電動剃須刨和剪子----以及每天的剃須行為對這些男人來講,變成了性別差異的一種----代有文化特征----輔助機製。一刮胡須,每天就給刮胡者一個信息,提醒他,你是個男人,這就如同月經期的文化用品----在使用這些東西的文化裏----變成了文化差異性的輔助機製,給使用這些物品的女性發出一種信息,讓她們記住自己獨特的社會地位。
男人之間,本能地就進行相互間髭髯的數量和質量的比較,無論是刮還是不刮胡子,都要展示胡須占的麵積和濃密度。這是男人跟其他同類,比較自己男子氣概的眾多領域之一。或許一個男人在這個領域裏隻能算個三等品,他會以在別的領域裏自我感覺是一流男人而得以自我安慰。同樣地,女人之間也是本能地,在同這個相反的另一極上,比較著各自的女人味兒。在一張女性的麵龐上,生有相對健壯點的上唇毛,或是下巴上星羅棋布粗壯和堅硬的須毛,都不會獲得高分的,在這個女性的遊戲場裏,奪冠的是那些沒有這“不合時宜”的絨毛的佳麗。在一些文化中,還創造出了從女子麵龐上拔除這些男性絨毛的器具和產品。在這裏,我們又碰到了另一個更加強調毛發自然定律的----這是個文化上的----輔助機製。
人體中反映出,把毛發自然定律作為性別差異機製的另一個部位是胸脯。要偵查到這個定律的強製力,沒有比分析一下當出現違規現象時,人們的社會心理機製是如何迅速反應更合適的方法了。我們來試想一位雙乳姣挺的美麗婦人,在她的胸部卻長有絨毛,無論那是濃密茂盛還是剛剛能分辨出來的。見到這種情景,好幾種抵製否定的機製立刻反應起來:驚詫,惡心直至嘲笑。所有這些審查的機製都揭示了這條定律的強製力。一位再想無所畏懼地更加男性化的婦女,要違反自然定律,用假絨毛貼在自己的胸部,或是要隱藏起來自己的乳房都是很難想象的。這些都揭示了這條大自然對之早有預料的定律的勃勃生力。
違規者自身都要受到嚴厲製裁。男人們同樣在胸毛這個方麵比試著男性氣概。“是個胸脯長毛的男人”,和在西班牙文化以及其他文化中萌發出的,用來頌揚一個男人的心理素質的類似詞語,都在暗指這種男性氣概的競賽遊戲。今天在某些文化中,一些在這方麵沒有得到大自然賞識的男人們,把假胸毛粘在胸脯上, 好讓那些在布拉瓦海灘(西班牙巴塞羅那以北靠近法國邊境的海灘----譯注)或其它海灘上的夫人們和男人們對他們另眼看待。 在這類遊戲裏使用的這種很可能會露餡的“伎倆”,常常是在嚴格保密的狀態下進行的,以免受到那些戳穿假象者可能的血腥嘲弄。
對在腿部,胳膊,手上,腳背,眼瞼和後背上可能生出的絨毛也是同樣的觀念,但是在女性的這些相同部位上,是絕對禁止絨毛出現的。一位美女的大腿上長滿厚密的汗毛,立刻會引起男士的心理反感。任何國家也沒有條文,禁止女人們在大腿上粘上假絨毛來抹平性別差異的這種機製。自然界預設的懲罰和檢查,就已經足以讓女人們遵守這條性別定律的指令。相反的倒是在很多文化裏,為女人們生產出一些器具,來拔除根據為女主人們進行的完美設計,本不應該在大腿上和纖手上長出來的那些濃毛。 這類拔毛的行為是一種更加證實了性別差異的自然機製的補充性文化機製。但是男人們,不需要拔除大腿毛或眉毛。一個男人當眾拔除眼眉毛會令人恥笑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講的都是毛發作為性別差異的機製的自然和文化定律。但是除此之外,大自然還使這些毛發的定律具有了一些等級化機製。一眼看去,這可能被一些人認為,是個科學上愜意的或至少非常大膽的定論。但是我們來對大自然的企圖做一個仔細的分析,分析它在設計跟這方麵有關的男人和女人的社會地位,以及相關成人和兒童的社會地位時,是抱著什麽樣的意圖。我們可以看到存在著這樣一個大自然的結構定律:
兒童 :成人 :: 無胡須/無體毛 :胡須/體毛
正是大自然讓兒童們知道――無需學習人類學,他們自己本能地就知道――當他們長大成人時,便會長出胡子,須髯和體毛。一個有胡須的兒童會令人發笑的,假若發生了這種事的話,這本身就意味著是個嚴重的結構違規。
我們來用人類學知識解讀一下上述兩個前提,結果陳述如下:
未成年者:對更成年者 ::無毛發 :毛發;
女子 :男子 ::無毛發 :毛發;
這兩個前提的結論,順理成章的就是這個:
兒童:成人 ::女子:男子
毫無疑問,在人類中,最深刻和最無懈可擊的等級,就是大自然早已經建立起來的兒童和成人之間的等級。即便是可能和有用的話,將基於對物質資料的不同擁有量而建立起來的各式權力結構全部摧毀,――建立起無政府和絕對平等――,也絕不可能希圖通過一場革命就摧毀兒童和成人間不同的權力身份。
那麽,好,開始懷疑大自然在設計毛發的定律時,就把女人放在一種不夠成熟的狀態下,還想通過這種機製建立起來某種等級化的定律,在科學上這種懷疑是正確無誤的。我們隨後還有分析其它體細胞的和心理體細胞的不同機製,這些機製會讓我們去確信,這些性別等級的自然定律。
到目前為止,我們在講到毛發定律時,總是把它當作性別差異和等級化的自然和文化機製。除此之外,還存在著帶有類似特點社會內容的頭發定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子,兒童像成人一樣, 他的頭頂可以長滿頭發,而不用害怕受到大自然用心理鞭笞(羞愧,反感,嘲笑,等等)形式而施加的威脅,就如同施加在長胡須的女士和兒童身上哪樣的威脅。大自然在這裏不想在下巴或身體其它不同的地區,建立一個有還是沒有體毛的嚴格分界。盡管如此,還是存在著某些自然的細微區別,和一個圍繞頭發的非常人為的文化定律法則。兒童和女子的頭發不能少到讓人認為是禿頂。一個禿頂的女人立刻就會觸動憐憫,羞愧和譏笑的心理機製。 由此而來,在某些國家裏,把給女人剃光頭當作一種羞辱人的刑罰,這種刑罰僅僅對女性使用。
成年男子可以脫發甚至可以炫耀,像美麗的台球一樣光光的禿頂,而他的公眾印象中的男子氣概絲毫不減。與之相反,如果他想要用假頭套蓋上自己的漂亮禿頂,他必須要麵對周圍人們的不恭評論和嘲諷眼神所帶來的難堪。禿頂多多少少還是會令男人們感到憂慮,因為這個命運使他的軀體形象受到破壞,並且顯露出老態。
相反,從性別法則來看,女人願意用多少種自己喜歡的假發,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去用,而男子用的話,就要算作男子氣概的法則的一個犯規,盡管這個犯規不及女人使用假胡須那樣嚴重。售賣男人用假發的商業廣告為了鼓勵禿頂的男人們勇敢地邁出這一步,常常使用這類社會人類學的勸告----當然了,這並不怎麽正確----:“名聲始於拚命抗爭徹底摧毀西班牙男人的爺們脾氣和大男子主義的各種禁忌之時”。這些廣告詞是很有說明意義的。在這類評論中,承認“拚死抗爭徹底摧毀禁忌”的必要性,從而揭示了存在著一個有關頭發的文化規則,這個規則準許和勸導女子使用假發,而對男人則相反。
上述廣告將這種文化規則稱之為“西班牙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可是,所有的國家都搞出一個有關頭發的文化規則,盡管這些規則所適用的形式有所不同,但是深層的意義卻沒什麽兩樣。上述廣告,在確定無疑 您已經戰勝上述禁忌之後,提醒說道----為了讓一個新顧客得到心理安慰----:這個產品是“完全看不出來的”而且固定完美,可以洗澡,可以撓癢而絲毫不用害怕會有任何不便”。
如果已經克服了西班牙大男子主義的各種禁忌,還有什麽必要強調講,假發是“完全看不出來的”呢? 還有什麽“不便”可言呢? 就是講,在歐洲舞台上----其他文化也是同樣----不容許男人與女人同等地使用假發的文化規則沒有消蹤匿跡。在這個領地裏,女人們更加自由並占有優勢,盡管這優勢很有限。女人們實際上,是可以在自己濃密的秀發上套上一個假發,並在大庭廣眾之間平靜地聊這件事情,就像聊天氣或菜價一般。而當一位男士決定在自己的禿頂上罩上一叢買來的美發時,他更願意別人毫無察覺,以避免被評頭品足。最好別在假發店裏談論頭套。相反,一個男人可以心安理得地炫耀自己的光頭,女人卻不享有這個類似的自由。每日每天我們都能碰到謝頂男人的光頭,卻看不到謝頂女子的禿頭。頭發的文化規則命令女士們在失掉頭發的情況下,要采用某種形式遮上那塊裸露出來的地方。否則的話,將遭受到嚴重的心理懲戒的折磨(羞愧,荒唐,審美抵觸)。
有關頭發的歐洲文化規則的另一個方麵就是對待男人和女子的態度截然不同。一位婦女可以將自己的頭發塑成各種樣式並染成各種顏色,並使之“永遠定型”,可以用發卷將頭發搞成卷發,可以用梳子和頭繩兒裝飾自己的頭發,她們可以把一塊花手絹係在頭頂,還可以用各式的小零碎,飾物和花朵塑造自己的發型,而男子氣概的文化規則對這些則是嚴厲禁止的。
一位女士可以帶著滿頭發卷平靜地邂逅自己的女鄰居。相反,如果這同一位女士帶著滿頭發卷邂逅的是一位男鄰居那將會是怎樣的呢?假如一位電視新聞的男播音員頭戴花手絹出現在熒屏前,公共汽車的男售票員頭上飾滿鮮花,賣肉的男售貨員頭上插把梳子,那將會出現什麽場麵?碰到這些情景中的任何一個,都會令人即刻自動和強烈地啟動發笑的機製,表明這些都是頭發文化規則的嚴重違規現象。
女人們平靜地用來裝飾頭發的器具和染劑,是沒有必要在國家的憲法裏加入某個條款禁止男人們使用。有會遭遇到別人可怕的恥笑的這樣一個心理威脅就足以了。在這裏,我們再次遇到人類社會的自然規則是如何受到其他文化規則強化的現象,即它是按照大自然,這個世紀上唯一發號施令的主體的指揮棒,自然而然和悄無聲息地形成的。
由此而來,男人頭上的發梳――文化現象――就如同女人下巴上的胡須――自然現象――同樣地受到嚴厲的禁止。兩種定律――自然的和文化的――設計嚴謹和保護嚴密,一起來維持男人和女人間的差異和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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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德.裏維拉(1591-1652)西班牙畫家,此畫藏於西班牙首都的普拉多畫宮。
**這個列式應該是如此理解:男人,對女人來講,就是有髭髯還是沒有髭髯。(這是對那些沒從頭看本書的讀者的一個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