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組織的結構
人體如同一個整體在運轉,盡管是由起著不同作用的很多部分所構成,各部分之間是互補的和有等級差別的。在我的著作 《遊戲規則:性別 》裏我努力揭示出男人和女人,就如同精子和卵子一樣,是如何被大自然設計成兩個不完整的和各異的部分,各自執行著不同的和互為補充的使命。
而在我們人類身上,文化為互補性和差異性添加了新成份。雙乳是女性的一麵旗幟,而同時陰莖則為男性的一麵旗幟:兩者用來區分男女而各自擔當著不完整的和相互補充的作用並以此來獲得同一個認識結果:人類。乳罩是一個文化產品,用來遮蓋女性的自然旗幟:雙乳。但這是它唯一的使命嗎?乳罩,事實上,已經變成了一個新的文化旗幟,這回僅僅是女人的。母猴盡管不戴乳罩,它們也沒有這個文化差異性的機製。
在例如西班牙或美國這樣的領土社會裏,角色----自然的和文化的----的差異和區別是巨大的和五顏六色的。不同的立場是相互補充的並且一般都是有等級的。也許沒有什麽別的社會象人類社會這樣等級森嚴。
與此同時,就如同我們將在有關羞愧一章裏看到的那樣,蜜蜂對它們蜂房所處的等級和君主製並不感到羞愧,相反,在我們的同類當中,包括英國人都稱他們的社會是民主社會而非君主製社會。美國總統並不比蜜蜂女王的君主味道少多少,盡管如此,隻有洛杉磯時報 的幽默畫家例如康拉德敢於在某種場合下描畫這個君主總統(想要指出的是一個具體的總統篡奪了人民從來就沒有賦予他的哪些權力)。
現在我們知道精子,這些微小的精靈們,大腦袋拖著長長的尾巴,參加到總統競賽----陰道中的馬拉鬆----中去,目的就是要在一場殊死遊戲中(失敗者都將死去)奪得一個君主寶座:女性的卵子。假如我們斷言說精子的憲法是民主製的,我們就將犯嚴重的錯誤了。在第一階段是民主的和平等的:所有的精子在上帝麵前生而平等(如同美國憲法所說得那樣:“所有的人在上帝麵前生而平等”)。
在遺傳工廠,一個高科技的和大量高產的製造所裏(平均每二十四小時產生出大約兩億精子),所有的精子都是用同樣的音調,同樣的精心生產出來的。它們都被貯藏在同一個遺傳冷庫裏。它們參加同一個陰道內的競賽並且擁有同樣的黃袍加身取得比賽勝利的可能性。
但是,注意!這僅僅是第一個階段。在第二個階段,如果我們謹慎行事的話,就會發現一部等級森嚴的憲法:精子們在一場殊死遊戲中變成了敵手,變成了麵對麵的敵人。Áristos 在希臘文中,意思是 “最棒的”, cratein,“發號施令”。這個遊戲或陰道內競賽的目的本身就是要創造出一個富有活力的和尊貴(本詞的希臘文語義)的等級。最後我們碰到的是一部君主製憲法:隻有一個,最棒的,那個在兩億個賽跑者當中奪冠者,才能如同君主一樣戴上王冠,如同君主一樣坐在唯一的卵子的寶座上麵。Monos, 在希臘文中,意思是“單一”:發令者獨此一個。
在精子的章法和美國的憲法(以及其他人類社會)之間在科學上有著非常明顯的並行現象:所有的美國人是生而平等的並且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可以成為議員,國務卿或總統的。但是有些政治遊戲或競爭把這個初始平等的社會變成了一個有等級差別的社會:實際上僅僅一小部分人得以成為參議員或眾議員,而更有限的極少數人得以戴上國務卿的桂冠。
最終,美國的憲法和社會部分地是君主製的:僅僅一個人,奪得總統競選的人,可以躲過對手的監視, 就如同在兩億多個賽跑者當中獲勝的精子一樣,他變成了一位君主:就一個人發令:就一個人決定是否打越南戰爭,是否轟炸廣島或者是否提升海關稅以便不讓西班牙的鞋子取代made in USA的鞋子。
與精子或狼不同的還在於,僅僅是人在承受著兩股對立的生物流和情感流的折磨:一股流是推動你去打敗對手,去獲勝,去攀上有等級的地位和去成為可能的君主,陶陶然於觀望著眾多失敗者的屈辱和悲痛的景象之中;另一股來自倫理係統或是宗教係統,使用羞愧機製推動你去跟爬入上流社會和成為君王的願望作鬥爭,或至少在公眾麵前把自己的這種願望掩飾起來,就如同一個人將自己身體的“羞部”隱藏起來或是更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行方便之事一樣。
蘇聯人不會輕易承認他們的社會是有等級的和是君主製的,盡管如此,一個像斯大林這樣的總書記,毫無疑問是一位掌權的君主。天主教徒們的信仰勸誡他們要卑微,像耶穌的追隨者一樣,他們稱呼自己的君主,教皇,為servus servorum,眾奴之奴。這是人類矛盾中最迷惑人的和不折不扣地僅僅唯人類才有的一個:以平等的名義為等級而戰。
當裏根取得第一次總統競選勝利的時候,他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講的:“這是我一生中最卑微的一天”。假如一個精子聽到這些評價並以理性來堿性評判的話,他會對裏根講:“行了,行了,扔掉這些煩人的事。為什麽卡特看來像個憂傷的鬼魂而你看來這樣輕鬆和滿意呢?看到自己打敗兩億多的敵手,你不感到是種享受嗎?為什麽你這樣興致索然地接受總統競選,有時候就像字麵上所講的那樣,這個殘酷的殊死遊戲呢?”
人被對立的情感流所推動去參賽,去奪取勝利而同時“本能地”把這些藏匿起來。人類學家和物理學家的任務不是輕易可以完成的,他們努力要發現那些是人的屬性,包括那些在語義學,意識形態,倫理學,美學或宗教的地毯下掩藏下可以清理出來的的一切相關的東西。能夠在這些地毯下進行清理是區別人和猴的界限之一,而人類學者應該要進行全方位的發現。
3)唯一的
如果西班牙或任何人類社會是個什麽的話,應該是單個的(如果是兩個,也許是兩個社會:是單個的和手挽手地是另一個), 但是此外,應該是唯一的一個,就是說,不同於所有其它的社會。各種統一的機製----國旗,國名,領土----和各種類型的體係----例如,比塞塔的貨幣體係----都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我們應該發現兩種非常有意義的社會學定律:“當一個社會越是唯一的和不同的,就越是一個社會”,而“一個社會越是團結一致,就更是這個社會”。當英國放棄他的基尼和先令來適應以十進位的公製係統時,我的導師,愛德華爵士對我講:“今天英國死去了一小部分”。這是個科學上精準的評論。
4)部分地非個人化的個人
這個題目可以說是自相矛盾或荒謬的。一個社會是由眾多個人所組成的這是非常清楚的。但是這還不夠。一個個人,要作為一個社會的一個粒子或細胞,作為眾人的一個部分 ----e pluribus unum---- 來運行,就必須非個人化,也就是講,必須要放棄他的個性。一個個人的身份 ---- 米格爾 . 德 . 塞萬提斯或米格爾 . 德 . 烏納穆諾 ---- 蒸發掉了而在原地出現的是一個社會身份:西班牙人。通過植入到上訴社會成員大腦計算機裏的共同思想和情感的同一個軟件,他們擁有共同的形象和聲音 ---- 對所有成員都是一個樣的 ---- ,這些軟件使每個個人去掉了他的個性並轉而社會化。
一個英國年輕人在一場足球比賽中殺死了一個法國人。沒有人把他們認作是個人。這個英國人作為個人沒有任何可以抱怨那個法國人的,他對後者的認識從來不是當作一個個人的(不知道他個人生活的任何事情,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憑借各自共同體的某些可見的(各自的國旗)和發聲的(英語和法語)的機製,應該把他們認作為敵對社會的成員。
一人殺掉另一個人是因為純粹的社會 / 生物社會學的敵對:另一個敵對蜂房的成員。我們令人驚奇地發現人,這個生靈如此頻繁地,如此強烈地和如此深刻地不是作為某某人在思想,在感覺和在行動,而是作為西班牙人,作為馬克思主義者,作為天主教徒在思想,在感覺和在行動, 就是說,是作為社會細胞,作為他的蜂房的成員。
但是,如果在一種現實秩序下,個性就如同檸檬軟糖一樣融化在社會咖啡裏的話,同樣必不可少的是在另外一種現實秩序下,每個人都是唯一的和不同於所有其他人的。假如所有人都像克隆出來的社會細胞般地完全一樣的話,那麽一位丈夫就不知道是跟自己的女人還是跟鄰家女睡的覺,一個潘妮洛普同樣就不知道是跟自己的尤利西斯還是跟他的朋友睡的覺了(尤利西斯是希臘神話《奧德賽》篇的主人公奧德修斯的拉丁文名字;潘妮洛普,亦譯珀涅羅珀,奧德修斯的妻子,她為了等候丈夫的凱旋歸來, 堅守貞節20年,於是後人將這個名字引申為" 忠貞" 的代名詞-譯注) 。
我們也就會不知道誰是我們的子女,我們的教授,我們的學生。為了讓社會運轉, 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和唯一的,這是遺傳計劃的機靈的和必不可少的設計。正是由於這個道理,雙胞胎時常製造出混亂的和危險的局麵。無論是每個人的非個性化還是個性都是遺傳計劃設計出來的不同機製以便用於不同的,互補的功能,而這些功能都是同等地不可或缺的。
5 )軟件
(前文中已作定義並且將在本次人類學旅行中作詳盡陳述。)
6)團隊
一個人類社會的運轉和存在就如同一個團隊。推動社會前進的發動機是競賽遊戲。艾理克.凡爾納在他著名的best-seller Games People Play (《人間遊戲》)中把遊戲當作一種科學觀念。這書我是在閱讀傑出的心理學家和作家何賽.路易斯.比尼約斯教授為我的書《遊戲規則:部落 》入選阿烏斯特拉爾出版社出版的“袋中小書係列”時所作的序言時才知道的。比尼約斯博士提到這樣的事實,即在那部科學性質的著作裏曾有過好幾個先例,援引表麵上看來很輕浮的某種東西----遊戲----來做例證。
我對這本書發生了興趣,終於找到之後我閱讀了該書。在凡爾納博士的眼裏,遊戲 是一種負麵的和倫理上應該受到譴責的觀念,例如它的表述是這樣的,他們讓他發現了遊戲,這種卑鄙的把戲把我變成了那個無恥之徒 甚至有這是什麽樣的遊戲,他使我變成了叛徒。那書裏僅僅隻包含了我對遊戲定義的一個方麵:遊戲的陷阱性。沒有沒規矩的陷阱(請見我對定律和違規現象的論述)。
我理解的社會遊戲是“兩個社會之間的,有著精確規則的,目的是獲勝和建立等級的所有競賽”。在這種意義上,奧林匹克競賽就是社會間的競賽,以及戰爭,各個領土社會的選美小姐大賽(西班牙小姐)或是日元對美元的決鬥都是如此。如果做一個科學比喻的話,應該精確地限定它的用處和轉義。遊戲作為大眾觀念就是指一個兒童的和輕浮的活動,與之對立的就是成人的和嚴肅的行動。在我對遊戲的定義裏麵沒有導入輕浮性這種關聯或是也沒有跟兒童世界掛鉤。這裏是我對社會遊戲定義的主要成分:
甲)團隊是由運動員和球迷組成的。一個像西班牙這樣的社會越來越是當西班牙運動員同其他領土社會的運動員對陣的時候才團結起來。在一支團隊裏麵,球迷和運動員是同等重要的。最能團結一個領土社會的遊戲就是戰爭,如同我在我的著作《遊戲規則;部落》裏所揭示的那樣,這有三個時刻:戰前,為了殺死更多的人和更快地殺人,發明製造新的武器和訓練運動員----士兵----;戰爭進行中;戰後(戰爭是在紀念碑,書籍,郵票,貨幣,街名和按年度節拍舉行的儀式中被紀念和崇拜的最多的社會活動)。
乙)兩個社會之間。這裏的關鍵詞是之間,同時意味著“對立”。沒有敵對的隊伍就沒有遊戲。當阿根廷人“重新征服”(阿根廷人說法)或“入侵”(英國人說法) “馬爾維納斯”群島(阿根廷人說法)或“福克蘭群島”(英國人說法)時,大不列顛團結成一支群情激昂的隊伍。阿根廷人,有錢的還是沒錢的,左派還是右派,麵對英國人全都感到自己是阿根廷人,而英國人,他們的思想意識或是階級也都消融在這場武裝遊戲裏了。
當納粹攻擊猶太人的時候,四散流落的猶太人團結一致,都深深地感到自己是猶太人,他們作為一個隊伍團結一致並且終於在1948年建立了以色列國(在被從自己的領土上驅逐出去二十個世紀之後)。
愛因斯坦在自傳中承認,他曾經熱忱於當“一個世界公民”,把所有民族主義當作災病一樣拋到倫理舷梯之外的大海裏,結果感到自己還是一個猶太人並“成為”一個猶太複國主義者。
敵對的隊伍一進入(經濟的,軍事的,體育的,倫理的,宗教的或是其他的)搏鬥,展開攻擊,就將對手隊伍的全體成員團結到一起。如果沒有納粹的攻擊,也許沒有今天之以色列國。
丙)遊戲規則。競賽遊戲,包括戰爭或領土社會進出口的經濟遊戲,沒有不包含可逾規的規則和懲治設置陷阱者的規則。如同在任何人類的遊戲中,每個社會都傾向於把規則向有利於自己方麵作解釋,但規則總是存在的(包括倫理的,司法的,更常見的是思想意識的和宗教的)。違反這些規則的人將會受到懲罰,就如同那些違反武裝遊戲規則的納粹們被關進監獄一樣。一般情況下,贏得戰爭者,由他們來解釋失敗一方可能犯下的濫殺罪行。假如日本人贏得了戰爭的話,也許就會控告美國轟炸廣島和長崎的“罪行”,就會翻來覆去地譴責他們屠殺了幾十萬的平民,其中包括婦女和兒童。
丁)目的是贏得和創造出等級。遊戲是一個等級的生產工廠。所有的人參加比賽的時候是以平等為基準的。所有的人離開比賽的時候就是以等級為基準了。所有的遊戲摧毀平等:勝利者比失敗者優越。每個遊戲都有三個階段:遊戲之前,所有參賽者是平等的;在遊戲之中,等級在各個隊伍之間漂移;在遊戲之後:平等轉入等級而告結束。如果遊戲結果是平局----如果沒有打破平等----,遊戲則沒有完成它的使命(遊戲等級功能的另一個例證)。國際象棋,如同戰爭一樣,必須將參賽者變為勝利者和失敗者。
戊)參加遊戲,獲勝和失敗的情感機製。圍繞著驅使人去勞作,出汗,對生活充滿激情和自殺的最終原因的爭論我們已經進行了很多個世紀了。有些人堅持認為“事情之源”是錢財,另一些人說是上帝,或是性或是權利。在我看來,這個關鍵應該是在一個詞“更” 上麵來尋找。我認為大腦計算機是由一條不容許例外和違規的定律在掌控,即勝利者和失敗者的情感定律。由這條定律主導的大腦計算機準時地支付給參加遊戲獲勝方,給將自己放入或處在更高等級台階者一種特別的喜悅。
在階級的經濟遊戲中, 生活在中產階級街區裏,住在中產階級公寓的,家裏擺有中產階級家具的,開著輛中產階級汽車(也許甚至是牽著條中產階級小狗)的人當他跟居住在“下賤”階層街區裏陋室破屋中使用著仿木家具的“下三爛”作對比的時候,收到一種滿意的支付----一種遺傳計劃裏為勝利者保留的歡愉----。
盡管如此,這同一位中產階級的紳士,當他跟生活在超豪華的宮殿或別墅裏的,牽著條高等資產階級的或貴族血統的狗的高等資產階級或貴族階層相比較的時候,他就必須吞咽下他的大腦計算機迫使他吞下的苦果,那是由專製的遺傳政府保留給失敗者的必不可少的情感懲罰。
透過囚室窗戶的鐵柵,一個被監禁者觀望著街上行人在自由地走來走去;大腦計算機讓他吞飲下這個為失敗者保留的情感蓖麻油----這是有關自由的遊戲----。不久之後,這個僅剩一年徒刑的被監禁者,跟一個無期徒刑的犯人聊天。他的大腦計算機讓他嚐到為勝利者保留的糖果的美味:可憐的家夥!整個一生都要關在這個陰暗的和恐怖的牢籠裏度過!
遊戲的遺傳程序的關鍵是獲勝還是失敗,擁有的更多還是更少,比別人更強還是更弱。如同我們在上述的例子裏看到的那樣,金錢本身,汽車本身,自由本身就是歡愉和難受之源。這下麵才是遊戲的遺傳定律:“大腦計算機為每一度勝利,每一度優越支付一度滿足”。
這條嚴厲的和數學般精準的定律的反麵就是:“當遊戲參賽者失分越多,當在他參加的遊戲裏所處的等級越低,大腦計算機強迫失敗者忍受的情感懲戒的劑量也就越大”。因此,沒有失敗者或失敗者們的勝利者是不存在的。遊戲的遺傳定律----獲勝和失敗----本質上是殘忍的:勝利者得到的歡愉在數學上是跟失敗者承受的苦痛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