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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足 球

(2009-10-15 20:56:55) 下一個

 

         部落情感,就象我們看到的一樣,在很大成分上規定了人類活動的規則,愆生出並在現代繼
衍生著一些爭鬥,其首要的特殊目的就是讓兩個部落聚在一起進行對抗、比較高低;又衍生出
一些特殊的典禮,之所以如此的理由僅僅就是慶祝、祝賀和歡呼被戰勝的部落的失敗和屈辱以及
勝利者部落的凱旋。這些部落爭鬥主要可以歸納為兩類:體育,或稱所謂的體育和戰爭;而部落
典禮就是體育的和武力的,這兩類部落搏鬥之後的慶祝活動,盡管體育和戰爭在許多重要方麵有
著顯而易見的區別,但是,卻是同一種情感引發、激勵和堅持來進行這兩種爭鬥:部落情感。我
們首先來分析現代體育中的一項,在我們文明國家喚起極大興致並在這 1977 年遠不會衰落的運
動:足球

       在這裏我們麵對的是一種表麵上現代的和具有我們西方文明典型特點的現象。實際上,這是
達出內在的、返祖的和原始的某種東西,即部落情感的搏鬥、鬥爭的一種外在的,現代的和文
明化了的形式。足球在今天,或者說至少在今天喚起一種無庸置疑的興致和激情,可是足球自身
的本質卻是某種始終如一的東西:一種興致和迫切需要,即一個部落感到要和另一個比較高低,
並期盼籍此能感受到人類最強烈的滿足感之一:觀賞到別的部落受委屈和被戰勝的場景。倘若可
能的話,看到所有的部落都得“吞下”——一個很有人類學意義的民間用語——自己部落的世界
性勝利。足球,作為一種我們西方國家極具典型性的現代現象,對我們來準確地在時光流飛逝的
今天來診斷出部落情感的脈博極有幫助。

       Football ,字麵意思,用腳踢的球; corner, “角球” ; penalty, “罰球”; off-side, “越位” ;
goal, “進球”(西班牙文:命運之點)。通過這些術語本身,我們可以看出,足球起源於英國,
為此,我們主要在產生這項運動的國家裏選取人種資料,與 cricket “板球”不同,足球早已成
功地跨出了大不列顛島。

        我們來看一下,為什麽足球雖然表麵上是體育,而本質上是一種部落現象,一種部落爭鬥
和慶典。圍繞足球所使用的詞匯,行話和術語就已經出人意外地明白和準確地揭示了為什麽那
是一場部落間的爭鬥:“匈牙利對抗巴西”、“利物浦搗毀新城堡”、“英格蘭打敗東德”。
我們來分析報紙作為大標題而刊出的這三句話。就象我們在這裏和在其他大多數情況下看到的
一樣,運動隊的名字本身就是部落名稱:城市或是國家名。

       “匈牙利對巴西”,這一表述將一場足球比賽極其清晰地和絲毫不差地精確定義為一場兩
個部落間的爭鬥。“利物浦搗毀新城堡”,動詞 to shatter 英文意思是撕成碎片。在這一帶有
好鬥的和攻擊性色彩的表述中又傳遞出足球作為部落爭鬥的重要的另外一維:將一場由本部落
球員打贏的比賽,特別是當這場比賽是甲級聯賽或是全國性及國際性的比賽的決賽時,視為一
個真正的部落的勝利和作為一種經曆了,感受了,回味了本部落的勝利和被打敗的部落的羞辱
的真實的,感人的和激動人心的方式。

          所有這些,使用的帶有攻擊性和暴力性的表述,諸如“戰勝”,“打敗”,“擊潰”,
“刹威風”,“摧毀”,“撕成碎片”,“打得嘴啃泥”和另外許多同樣帶有攻擊性和暴力性
的下流用語,已經是一個昭然若揭的標誌,揭示了足球是兩個部落間的爭鬥,是一場飽含部落
激情和甚至具有一定的部落攻擊力含量的爭鬥。在英語中,電台、電視台和報紙的新聞報道中,
使用頻率最高的正規動詞是 to beat, 意即用棍子敲打:“牛津聯合隊棒打加爾迪夫”,說“格
拉斯柯棒打國際米蘭”,等等。 一個來自其它文化和對足球不甚了解的人當他首次聽到英國
電視新聞報道主持人說出一大堆這些部落棒打那些部落也許會困惑不解。 同樣很有意思的是
一些特別的比賽,被稱作為“友好比賽。”這從另一種形式默認通常的聯賽或者杯賽,恰恰不
是為了友誼而來。那麽,足球,至少象征性地是一場部落間棍棒械鬥?那麽是一種什麽程度
上的部落對抗和來爭鬥呢?

        同樣,足球的部落特性,尤其在國家隊得到體現,在隊員炫耀的具有本民族圖騰色彩的標
記或隊徽上是:國旗的顏色或是國徽的圖案,並且在這種部落性的活動中,特別是在世界杯的
決賽上經常能看到對立雙方部落的成千上萬的小旗在場內飄動。當其中一個部落進球時,場內
這些作為本部落圖騰表現物的小旗子便狂熱地揮舞起來以歡慶這一部落的勝利。

        到日前為止的一切都表示足球是一個部落活動,但是我們來分析一下,足球比賽本身是如何
進行的。在開賽之前,便可以感受到一個緊張激動的環境,一個激情萬分的氛圍。但是創造出這
兩個部落偉大的相遇前的緊張氛圍的不是體育本身,也不是對足球的愛好,而是部落情感。如果
成千上萬甚至上百萬的觀眾趕赴現場的確非常積極地參與到這令人激動的競賽中去,僅僅是為了
觀看出色的足球,那麽每當看到一個好的傳切配合,每當看到一個巧妙的、精湛的射門入網便會
熱烈萬分;便會在任何時刻向最好的球員鼓掌。無論他是哪方的,如果真能自然地淡論體育的話,
那本應該是這樣。


        至於進球,是經過一個無與倫比的傳切配合和機智的射門,還是純粹偶然之功,都不重要。
在這起作用的是並掀起語言無法言狀的激情和狂妄的巨浪的是球進了對立部落的大門。在這起作
用的是 to beat , to shatter “棒打”和搗碎敵對部落的球員。每個進球,都得到慶祝歡呼,不是因其
體育功勳,這雖然是不經意地吸引著球迷們,而是因為每個進球都是部落的勝利而歡慶。沒有比
一場足球比賽和隨後的部落重大勝利慶典更好地使人觸摸到部落情感的脈搏了。當攻入一球,馬
上就在得分部落的球迷中形成一股強度的集體狂熱,運動員們自己跳躍、擁抱,一些觀眾喜悅之
淚水奪眶而出,一些觀眾心動過速,觀眾跳躍,高舉手臂,歡呼,素不相識的人擁抱在一起,一
句話,一種隻有部落情感——遠比個人情感強大得多 ---- 才能營造出來的集體狂熱。

        同一進球在被攻入球的部落球迷間卻是截然相反的反應。真真切切的難受有時會在一些觀眾
中誘發心髒病,而憤恨之情,會引發暴力結局。足球點燃的部落激情程度之高以至不止一次在這
些運動員中間發生粗野謾罵,威脅恐嚇直至有時動手打架。同樣的部落激情的火焰在觀眾之間燃起,
部落憤怒之情迅猛曼延,時難以控製而引發暴力的浪潮。

         在有些國家,由於屢次發生暴力場麵,隻得采取措施,建柵欄以阻止觀眾衝入賽場內。而大批
的治安力量必須介入以阻止這帶部落攻擊力的襲擊。在英國,那裏如此提倡 self-control ,提倡控製
感情,提倡不要向外表露自我內心的感受,而部落激情以獨特的力量爆發,近年來暴力場麵,愈加
愈烈。 1974 年 8 月 25 日 在英國的布萊克布爾球場,一個球迷在比賽進行當中一刀捅死了另一個
球迷。這是兩個對立球隊的球迷,但是兩個年青人之間沒有任何的個人恩怨。從不相識,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偶然在這個足球場相遇。

       是部落情感驅使這兩名英國青年來到球場;是部落情感煸起並加劇了他們的激情;是部落情感
在球場製造的緊張和熾烈的氛圍中使他們周身熱血沸騰,是部落情感使他們互相漫罵和鬥毆;部落
激情才是那場自發犯罪的真正原因。毫無疑問,這是個極端的案例,但是很能說明問題。英國足球
場上的暴力場麵持續增加。每天都需要更多的,穿製服和著便裝的警察部隊來阻止暴力的浪潮。不
僅如此,正在考慮采取其它的措施,諸如:設立罰金和臨時禁閉,以及在入場處檢查身份證。

 

        已經開始在一些球場設網以阻隔對立的球迷,他們對此倒是很高興,可以破口惡罵,揮拳示
威而不至於互相打起來。在英國這種在球場內衍生的暴力事件不時曼延到賽場以 外,賽前這些
帶著各自球隊的不同顏色的圍巾的,對立部落的球迷如果在同一個酒吧或在同一條街上遭遇,有
時就會互相尋畔,對罵直至對打。球賽結束後,敗北隊的球迷們,離場後破壞所乘坐的火車車廂
來發泄其部落的受挫和憤怒,有些車廂受損程度極為嚴重,隻好停止運營並送去重新裝修整個車廂。

         所有這些在球場內爆發的不時導致暴力侵犯和破壞行為,並在極端的情況下,導致情緒激動
自發犯罪的,狂妄、激動和歇斯底裏即不是由於對體育本身的熱愛和著迷,也不是任何帶有個人
主義、實利主義特點的動機的結局,我們再次把思考的焦點集中在這種現象上將會是大有裨益的。
無論那些球迷怎麽激情滿懷,怎麽熱血沸騰,怎麽興高采烈,怎麽怒氣衝天,他們即沒有贏到什
麽,也沒輸掉什麽。就個人來說,就物質上來講,什麽也沒賺什麽也沒虧。

        是對自己部落的尊崇和激情驅使大眾奔赴賽場,是她掀起集體狂熱的浪潮及有時引發暴力事
件。一個人當他聽到自己中了“大胖子” (這是西班牙百姓給國家彩票聖誕節頭彩的雅號,其
金額數目,這是該國最高的,也是世界上名列前茅的一種彩票。 ---- 譯者注)頭彩時,可以引發
心髒病; 那完完全全地是實利的和個人的事情。但是同樣一個決定性的進球攻入對方部落的球門
時也會引發他的心髒病。

        在這個名為足球的,部落競爭的司事人員中,對我們人類學研究來講,最有興趣的是裁判,
這是個有爭議的形象,時常受到辱罵,極端的情況下還受到飛來的座墊的攻擊,以至於有被殺
死的威脅。 一直以來,在很多情況下,裁判變成了對失敗惱怒不悅和在他們看來球進得不公平
部落的名符其實的替罪羔羊。眾所周知,在某些宗教中,就象在猶太教中一樣,要把向其推禦
了團體的全部過失和全部罪行的山羊——一隻小山羊——殺死。一個裁判有時就交上這樣的替
罪羔羊的好運,一場失敗的球賽能產生的暴怒和部落失望一鼓腦地全發泄到裁判身上。總得找
出借口,哪怕是部分的借口,來為這個部落的羞辱進行辯解,這就需要替罪羊,如此這般,足
球裁判就演變成了當代部落激情的現代替罪羊。

        50 年代的時候,在一座西班牙城市裏,觀眾認為裁判被“客隊”收買了,而開始罵他。當
判決“主隊”的進球無效時,一個衣冠楚楚,小個不高的觀眾跳下看台,衝入場內,直奔裁判,
出手凶狠地一拳將他打翻在地。全場為這個“勇敢的部落衛士”狂熱地歡呼。這位在那一刻之
前都是默默無聞的市民,以這種“勇敢的行動”立刻家喻戶曉,在那場比賽裏,幾乎全部觀眾
都是主場球隊的球迷,他們向他高呼喝彩。由於他當眾侵犯裁判,必須課以罰金,而本城的人
們在酒吧裏踴躍認捐,籌集到的款項遠遠超過了罰金的數額。

        當部落人在起作用時,裁判的任務是很難完成的。就象我們在好幾個場合下看到的一樣,
部落情感使人的視網膜、思維和想象變形,使兩個對立的競爭的部落以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
方式看待同一事件和同一事實。一邊看是白的,另一邊看是黑的,此外,大家可能都懷著世
界上最純的善意在行事。我們是通過部落情感鍛造的觀念看待這些事實的,在足球上麵就是
這麽回事,正如同在這困難的工作中已有一定經驗的裁判沒有一個不這麽說一樣。

      舉例來論, 1966 年的世界杯決賽上,就曾有一個很有爭議的進球。決賽中 2 — 2 英國和
德國踢平後,英國又打入一球,主裁判在征詢了巡邊員的意見後,判決說進球有效,英國人滿
意而德國人不悅。成千上萬的觀眾在溫布利體育場目睹了這一進球而估計有四億電視觀眾通過
熒屏也看到了這場麵。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同一事實。可是當競爭或辯論某種部落的東西時,不
存在相同的事實,甚至不可以說看到的是同樣的事實。

      因此,英國人,眾口一詞地讚揚裁判說他好眼力,說他判斷準確,說他客觀地處理事情。在
英國人看來,那是一個無可爭議的、清清楚楚的,不能否認的進球。相反,德國人異口同聲地
不承認英國人的勝利而怒氣衝衝。第二天德國和另外一些國家的報紙均否認那個球有效,並譴
責英國賽前與裁決勾結,厚顏無恥,心懷叵測。 1966 年 8 月 1 日 的《牛津郵報》在評論裁判
和巡邊員的作為時寫到:“須發濃密的巡邊員的每根胡須都令人肅然起敬。” 而相反,這時的
德國人也許都要把巡邊員受到英國人的祝福的胡須一根根地撥光。通過這些,我們看到裁判連帶
巡邊員和他的胡須如何變成了平息由球場部落失敗和不順而引發的怒火和失意的替罪羊 。

        裁判起了替罪羔羊的作用,這是我們西方當代文化中的一個新的表現形式,他同時是一個很
有說服力和有代表性的部落情感的眾多形象之一。足球運動員不純粹是體育工作者和普通的球員,
而是被當作真正的圖騰人物受到讚揚,歌頌甚至崇拜。我們已經看到圖騰是被一個部落強烈地和
狂熱地特殊尊崇的那種目的物或人,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圖騰本身怎麽樣,也不是因為他為部落
做了什麽,而是簡單地和唯一地因為它代表了部落:圖騰在象征意義上,就是部落。

        對圖騰形象我們可以定義為就是那些象征地代表部落在某些領域,在一些或是科技的或是藝
術的,或是體育的或是任何一個方麵為改善部落的命運和地位而做出一些貢獻從而受到尊敬和崇
拜的人或物。此外圖騰人物又與圖騰不一樣,前者是部分地和有時間性地代表著部落,足球運動
員就是被當作圖騰人物而受到歡呼和崇拜。

       足球的比賽本身,就如同我們已經看到的一樣,是一場部落爭鬥。足球愛好者們激動、興備、
狂熱並不是因為球技精彩的攻防,而是因為改變了部落位置的攻防。還是這同一次攻防,還是這
同一次進球,對一個部落是興高采烈,發狂地擁抱、歡叫,而相反另一個對立的部落則悶悶不樂,
怒氣衝衝,甚至引發暴力。還是在這同一場比賽之中,足球運動員每當攻入一球時,都作為圖騰
人物受到歡呼;也就是說,是當他們改善了部落的位置的時候受到歡呼。所有這些掌聲和歡呼聲
都是一個部落向他的圖騰人物表示崇拜的行為。而這種對圖騰人物的部落崇拜能得以全麵實現並
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的時候是在慶祝足球比賽的偉大勝利的典儀時,那是特有的和實質上的部落
的勝利。

        舉列來說,我們來看看利物浦 1974 年 5 月是如何慶祝杯賽的決賽的,當時他們的球員在
beaten 和 shttered, 也就是在“棒擊”和“撕碎”了所有參賽的部落並最後搗毀新城堡之後,凱旋
故裏。就象慣常發生的那樣,整個利物浦在杯賽決賽那天沉浸在部落的巨大熱忱和騷動不安之中。
成千上萬球迷手持染有利物浦部落顏色的圍巾向溫布利體育場聚攏。另有一萬多名球迷因不能進
入已經爆滿的球場而在場外怒氣衝天。

        就象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一樣,全體利物浦人在這一天,倍感團結一致並化為那 11 個人,他
們在這場爭鬥中就是利物浦。所有利物浦人,老人和兒童,姑娘和媳婦,工黨和保守黨,信教的
和無神論者,傳統守舊者和嘻皮士,全體利物人心往一處想,從而經曆著部落情感的一個高峰時
刻。讚揚和爭議的話題沒有別的,隻有利物浦的名字和榮耀。人們把各路神明都當作利物浦的球
一樣向他們以一種毫無疑竇的狂熱進行祈禱,祈禱他們千萬別把利物浦丟在陰溝裏。教堂裏點
燃蠟燭為了讓上天此刻合作,將利物浦放上寶座。最後就連利物浦的一隻貓,這一整天,都情緒
緊張,心懸半空,脈博加快地每分每秒注視著這場部落爭鬥。

       在利物浦全城都呼吸到一種兄弟情誼,團結一致和部落激情的氣息。然而能確切地診斷到深藏
在一場這類足球比賽中的部落狂熱的脈博的時候,是當宣布英勇的最後勝利:利物浦 3 ,新城堡
 0 的時刻。毫無疑問,積聚在一場足球比賽內的部落情感迅捷迸發。利物浦到處是擁抱,喜悅的
淚水,歡樂的叫喊,如此 selt-controlled ,如此在流露感情上克製和適度的不列顛人的部落情感
以一股無法控製的力量破閘而出。

        這不列顛人,當西班牙人親吻兩下而法國人親吻三下時,他們隻會親吻一下,在人與人交往
外露個人情感時是非常有節製的,而當部落情感襲上身來時,他們便舉止放縱,什麽 self-control
早已無影無蹤。利物浦的部落勝利之夜,使人想起裏約狂歡節的縱情,想起潘普洛納市的 7 月 7
(指其一年一度的奔牛節 ---- 譯者注)。誰說的不列顛人冷淡與拉丁族截然不同?誰說北歐人
和地中海人截然不同,他們隻是把足球當作體育項目來關心?

        在利物浦,葡萄酒、香蕉、啤酒如水般四外流淌, PUBS ,酒吧,如同聖費爾明的奔牛節一般,
 供不應求。人們沿街高唱:“ Liverpool , we love you”, “利物浦,我們喜歡你”,“利物浦,我
們愛你”。這本質上就是部落性的歌,給了我們來觀察英吉利人縱酒狂歡的鑰匙。“利物浦,我們
熱愛你”,這不多不少慶祝的就是部落的勝利。部落現在感到了要向將利物浦帶上榮譽頂點的這些
人進行喝采和崇拜的真正的需求和迫切的願望。

       而為了向這些圖騰人物進行頂禮膜拜搭起了一座高台,並舉辦了一次無可置疑的部落的典儀。
準備了一輛敞蓬的和特別裝飾了的雙層汽車。那 11 個人坐在上麵,此刻他們代表著利物浦,
他們就是利物浦。這車以緩慢的和莊嚴的節奏行駛在利物浦城 12 英長的街道上,嘈雜的人群
激動不已,向他們的圖騰人物歡呼,歌頌,以示崇拜。 這些人不代表體育也不代表足球,而是
代表著利物浦。

         人們向他們這樣歌唱:“ You’ll never walk alone”, “ 你們永遠不孤獨 ” ,歌詞有很強的
感染力和直解了當,還唱到“ Liverpool,we love you ”,“利物浦,我們愛你”。全城到處都塗
上球隊隊員服裝的紅白兩色。甚至連狗也打扮成紅白兩色,而“ 聖誕老人 ”是不能錯過這部落
情感緊密,家庭情感親密的慶祝活動,因此他們頭頂烈日、大汗淋漓,無處不在。

       這部落情感激昂的人群嘈雜紛亂,推來搡去,有 700 人不得不上醫院診治包紮,正是那些受
“歐洲大陸”的遊客倍加讚揚的,排隊時耐心等候和嚴格遵守秩序的英吉利人,當他們被部落性
俘虜後,陶醉在這樣完美的部落勝利中,部落激情使之失態,推搡擁擠,最後統計有 700 名傷員。
 “Liverpool, we love you” , “ 利物浦,我們熱愛你”這裏就是這類部落典禮的關鍵之所在。在
這些成為部落化身的, 變作圖騰形象的足球運動員身上,被慶賀,被歡呼,被崇拜的是利物浦,
一個部落:“ Liverpool ,we love you ”。

       正如所發生的部落人的這種現象一樣,裂變和聚變的原則或是事物可分的原則 ,在足球領域
是如何發揮作用的呢?我們來觀察一下這類現象,不無裨益。根據環境情況,部落情感可以使兩
個社團對抗也可以使他們聯合一致在更高的層麵上同另一個社團對抗。足球界就是這樣,新城堡
可以和伯明翰對抗,也就是說,在兩個英國城市之間,而在另外的場合下,相反,假如英國隊同
另一個國家的球隊對抗,這些相互對立和互相漫罵的新城堡的球迷就會和伯明翰的球迷團結一致,
親如骨肉,更強烈地感到自己都是英國人,而當英國獲勝時,大家都擁抱在一起。

       1966 年的世界杯決賽,曾讓全英國心懸半空,而這個國家經曆了其部落狂熱的最緊張的一個
時刻。對這場英國對西德的世界杯決賽,女王出席,而隨她而來觀看這場部落搏鬥的是全體英國人,
他們有親臨現場的,有通過電台或電視台的。比賽以女王的講話和盛大的隊列表演而告開場,這使
上百萬人心懸半空的部落爭鬥更顯莊嚴隆重,賽前的氣氛是緊張的和情緒激動的。當英國球員出場
時,這些英國部落崇拜的忠誠的和狂熱的球迷一看到他們部落的圖騰人物,這些馬上就要進行的部
攻爭鬥的真正的偶象時爆發出興奮和崇敬的叫喊聲。

        英國國旗圖案的小旗滿場揮舞,這又是一個在這種活動中加重部落特點的很有意義的表現形式。
整個比賽在一種被英國報刊準確地描述為火花四射、雷鳴電閃的“電場”的氛圍下進行,場內頻繁
放電,正是在這類活動中,經曆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強烈和狂熱的部落情感。

       不估量一場足球比賽中部落情感所能釋放出的全部力量、推力、強力、暴力,就希圖理解人的
曆史,無論是原始人,還是文明人的曆史,都將是毫無意義的;基本上那是一部遭遇,敵視、對抗
和仇視的曆史,但這些狀況屬於個人之間的不多,階級之間的也不多,而主要是部落間的。人的曆
史在很大部分上是一個部落間爭賽的曆史,而人類爭賽的規則是由部落情感來確定的。

       當這場爭鬥的最後宣布英國獲勝時,全國上下陷入一片無法抑製的部落歡騰。這勝利在英國人
眼裏是理所當然的,公正無誤的,在德國人和其他國家看來卻是有欠公允的。

       一家英國報紙(牛津郵報 1966.8.1 )講,當得知決賽勝利時寫道:“每個英國人不可能不哽咽
在喉”,我們來觀察一下這段表述,充滿激情和浪漫,用來描繪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部落歡騰時刻。
在一個以“冷漠”和“極少激動”的“實用主義”和“功利主義”而自持的國家,這“哽咽在喉”
是由一個帶有象征性特點的,在世界水平上的部落勝利而引發的,它與自私自利的和實利主義的個
人熱忱,與階級鬥爭均毫無關係,隻是與部落間的鬥爭相關,而這一極為基本的現實,知之者卻
甚少。

       恰如英國界所強調的那樣,自從 1945 年歡慶部落的戰爭勝利以來,在全英國還沒有舉行過這
樣熱烈歡騰的慶祝活動。可以讀到這樣的話:“ It was a day of days” , “ 這是眾日之日”也就
是說“是正常係列以外的一天”,確確實實那是超出常規的一天。隨後在英國出版的一本書上講:
“民族需要一個奇跡,而奇跡隨之出現。”英國在世界杯賽上的勝利足以補償大英帝國的損失……
誠如這個英國人尖銳地體察到的那樣,我們看到一個因帝國的丟失而感到壓抑的部落,在取得這
場勝利後,又振作了起來並部分恢複了元氣。同樣我們看到對這個公認為那麽盛行實用主義和那
麽“斤斤計較”的民族,一場足球比賽是如何變成了一劑用來搶救低落的部落信心的天與倫比的
精神補藥。

        除了全民向這 11 個球員表示崇敬外 , 世界杯決賽所帶來的部落歡樂還在多種多樣的活動中
得到體現。我們可以突出介紹其中的兩項:拉爾夫。拉姆齊,國家隊的領隊,被女王冊封為騎士,
成了拉爾夫 · 拉姆齊勳爵,在這個國家裏這是帶有部落特點的最高的榮譽和酬勞的方式之一。
紀念這部落大事印製了一千二百萬張郵票,票麵標題為:“ England winners ”,“英國的勝利者”,
也就幾分鍾的光景,各地的郵局裏便銷售一空。

       而追蹤這場部落爭鬥的德國人的興趣,熱忱和忐忑不安的程度亦絲毫不差。許多酒吧的老板每
當德國攻入一球便免費向在酒吧內看電視轉播的人們提供一巡酒水。上千名球迷擁到法蘭克福機場
去歡迎球隊歸來,從機場到市內 15 公裏 的路上,沿途受到歡呼。他們乘坐飾滿鮮花的彩車,隆重
行進,人群把他們當作決賽的勝利者,向他們熱烈歡呼。打出標語寫道:“無論如何,你們勝利了”,
 “向咱們的世界冠軍致敬”,漢莎航空公司配餐部經理準備了一個特製的慶賀蛋糕而法蘭克福市長
終止休假以便以官方的名義主持部落的歡迎儀式,歡迎這些被德國人所認可的,真正的世界冠軍。
1974 年當西德正式獲得世界杯冠軍時,這次終於得以歡天喜地歡慶部落之盛事,向自己的圖騰人物
表示祝賀和尊崇。

        當然,足球並非是變成部落爭鬥和儀典的唯一體育項目。其它體育的運動員也可以變成圖騰
人物。舉例說明,巴哈蒙特斯(西班牙運動員 ---- 譯者注), 1959 年獲得了環法自 行車賽的
冠軍,而成為全民族的圖騰人物,當他回來時,特別是當回到他的故鄉,托雷多時受到熱烈慶賀
和歡呼。我們重點突出地講了足球,因為它是幾個西方現代社會中最重要的體育項目和如我們所
見到的那樣,它成了一個真正的部落慶典。

       正是部落情感將足球運動員們變成了圖騰人物;將某一體育的不偏不倚的歡眾變成了“球迷”
或是發昏狂熱的本部落的崇拜者;將裁判變成了發泄部落失敗而引發的憤怒的失意的替罪羔羊;
將清白的體育比賽變成了情緒非常衝動的部落爭鬥,有時演變成了暴力事件;將一個沒有任何有
形的物質利益的,純體育特點的比賽成果變成一個刻意製作的典儀,在這裏發昏的群眾狂熱和喪
失理智地向這些運動員表示崇拜的敬仰,而此刻的球員們已是部落的化身,就是部落的本身:
“ Liverpool we love you ”,“ 利物浦,我們熱愛你。”驚天動地的強力騎士就是 部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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