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優勢往往也就是他的致命缺陷。
周一,子沂在香港開了整整一天的會,累得人都快變閉眼僵屍了,但晚上還要飛抵北京,因為周二一早還要再接再厲,主持北京的月績效檢討會議。
子沂人到了機場,安檢完畢,這才找一杯咖啡喝了,抵住疲倦,向子淵打電話通風報信:“大哥,最近在忙什麽?怎麽連個鬼影子都不冒出來了?給你透個風,媽咪可在猛盯你的事,火都燒到二哥身上了,你三五不時也要回家來裝裝樣子吧?要不然我和二哥加起來也保不住你了!”
子淵苦笑一聲:“嘿,你以為我不想回去?這兩周都在忙著跟雅妍的前夫鬥法,渾身的弦都繃得緊緊的,回去才容易露餡呢。不過你放心,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忙完這幾天,我就回去好好陪陪他們。”
在子淵看來,他跟Jean de La Fontaine比,Jean de La Fontaine算是穿鱷魚手工鞋的,而他不過算是穿塑膠球鞋的,所以他當然隻能豁出去反拿對方的七寸。正如從Jean de La Fontaine的立場來看,子淵好歹還穿了雙Nike,能蹦能跳還能亂竄,這便令他不能不投鼠忌器,重新掂量要采取什麽策略來爭奪女兒才好。
如果單單是對付一對沒什麽背景也沒什麽財力的弱勢婦孺,隻要能恩威並重,一手蜜糖,一手鞭子即可把這個當媽媽的震住,令她乖乖地就範,要她往東便不敢往西!可惜他過份低估對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謝雅妍跟著嚴子淵逃出生天,兩人即刻把生米煮成了熟飯,連令他反悔的時間也不給。
現在Jean de La Fontaine就不得不重新掂量這事,要采取何種策略才能保證自己的最大利益了:既要把女兒搶回來,又不傷了他作為社會名流的麵子,更重要的是,動靜還不能鬧得太大,被他要聯婚以及倚重的未婚妻家族知道,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威逼利誘肯定都行不通了。
更何況隨著雅妍鐵了心這一搏,他連女兒這個內應也差不多給失去了,給女兒請在台北的家教也被攆了回來,暗聘的保鏢跟班也變得好似沒頭蒼蠅般,顧了這一頭沒顧上那一頭,竟然活生生地把這對母女從台北給跟丟了。現在,除了走法律途徑這一條路之外,謝雅妍根本是防得密不透風,再也不給他任何的對話機會了。
百般無奈之下,Jean de La Fontaine隻能找了家族最精明幹練的大律師出馬,發了一封措辭激烈的律師信給謝雅妍,揚言要跟她法庭上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要把女兒的撫養權給爭回來。
子淵和雅妍如臨大敵,絲毫不敢怠慢,趕緊也找了擅於打跨國離婚訴訟的律師團,一起研究半天,這才由子淵出麵,迅速發了一封律師信回去,信中說:
“就法律立場而言,Joyce已是我嚴子淵的合法繼女,而我是具有美國護照的。我和雅妍已經結婚,雅妍理所當然即具備了美國公民的合法資格,Joyce亦然。而我亦已在著手幫她們母女辦理美國身份了。這官司如果在美國開打,那歡迎之至。鐵定是雅妍贏!隻要女方能證明自己的經濟能力,未成年子女皆是由母親取得撫養權。不單如此,恐怕你Jean de La Fontaine還要償還雅妍這麽多年的贍養費哩!如果官司在台灣打,那我們更加歡迎,台灣絕不可能會在這樣的奪子官司中倒幫著外國人。而且,所有媒體都很喜歡聽這種豪門貴族拋棄妻女的花心風流史,及事隔多年,不聞不問後又跨國爭奪撫養權的秘聞。隻要官司一開打,絕對會引來大批的記者,並會在主流媒體上圖文並茂、連篇累牘地連載,從兩人相識,結婚到因男方外遇、離婚及當時棄養並隱瞞真實身份……等等等等,皆會被媒體翻上台麵,大作文章。這種豪門偷腥爭產訴訟的八卦一向是媒體的最愛,而且風波肯定會迅速漫延,並連載到法國的媒體上去。我嚴子淵雖然不像你Jean de La Fontaine那麽有權有勢,但也因此媒體對你的關注度絕對遠勝過對我!”
Jean de La Fontaine接到這封信,禁不住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一口氣差點沒透過來。
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個麵黃肌瘦、其貌不揚、人矬聲低的東方男子還有這麽一手!原來那次把他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哄回去的妻女硬生生的搶走,並不是一時的僥幸!而是天生的詭計多端呀!現在又招招直逼他的軟肋,逼得他想要大言恫嚇、或是再用銀彈政策都要三思而後行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自己現在簡直是貓咬刺蝟——無處下嘴呢!Jean de La Fontaine咬牙切齒地暗想:“東方人,真是陰險狡詐,口蜜腹劍!逼我不出狠招不行了!”
但即便他再不情願,也隻能先軟化下來,當下跟律師商量了一下,又發了一封信給雅妍,措辭相對客氣地說,考慮到對女兒的最大利益,他願意跟她坐下來好好談談。
子淵也不示弱,當即代表雅妍發信回去,必須在由他們指定的時間、地點,及雙方律師陪同下進行協商,否則作罷,直接對簿公堂應戰。
Jean de La Fontaine無奈,隻好答應。自從跟Joyce在巴黎一別,就近乎於音信皆無,生死渺茫。這兩個月來,他度日如年,不能自已,簡直就快要發瘋了。再要見不到女兒,他恐怕自己真的會一夜白頭,未老先衰了。為了女兒,早談一天是一天,他不得不放下架子,親自飛了一趟香港,和前妻及她現在的丈夫進行談判。
“我今天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到這裏,要求提供給自己女兒最好的教育。”Jean de La Fontaine一到即來勢洶洶,氣勢十足,開門見山地對雅妍說:“我希望Joyce能去法國受最頂級的貴族教育,我相信作為一個母親,你一定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即剝奪自己女兒的這個權利。同時,我也可以簽署一份協議,把我的貴族頭銜留給Joyce,亦會給她相應的財產繼承權。”
Jean de La Fontaine打的如意算盤是,他吃定雅妍無論再婚與否,都不可能拒絕他的金援。更何況,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受頂級的貴族教育,以及擁有數量驚人的財產繼承權,是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想不出來雅妍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所以一上來就把條件開得如此誘人,希望能換得跟女兒更多的相處時間。
“黔驢技窮!你能開得出的條件也不過就這點嘛!我們全都早有防範了!”子淵心裏暗暗高興,他跟雅妍迅速交換了一下視線,便不急不徐地代她回答說:“我相信以我們的能力,也可以讓Joyce受到完善及適合Joyce的教育。並不見得每個人都是想要當貴族的,我們認為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而言,最重要的是父母完整的愛及關懷,而不是虛有其表、不切實際的頭銜!甚至那是對於她活潑天性及身心自由發展的一種扼殺。Falise現在是全職母親,每天親自接送Joyce上下學,陪她參加各種課後活動及遊戲,請問Mr. Jean de La Fontaine,你多久能接送Joyce上下學一次?每月?每年?還是你認為這根本是司機保鏢的事?
我們認為讓Joyce有更多的選擇做她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對她的身心發展更有好處。至於貴族頭銜,”子淵有些輕蔑地看了Jean de La Fontaine一眼,微微的一笑,才說:“根據美國的法律,小孩子到21歲便可以自主決定自己的行為,她是不是想要繼承你的財產和頭銜,甚至到那時究竟是繼承資產還是負債,我認為到那個時候再決定也不遲。”
Jean de La Fontaine瞪大眼睛,如同被噎下去一枚冒著煙的恐龍蛋,氣得臉色鐵青,嘴唇發顫,簡直要說不出話來。
“寒暑假我要求女兒跟我一起。另外,我希望平時能每個月跟女兒見一麵,為期不少於兩天。”咬牙切齒了半天,Jean de La Fontaine才恨恨地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要求,已完全顧及不了自己在眾人前的形象和風度了!
他的要求完全被自己料中了!子淵心下一鬆,望著雅妍信任及祟拜的目光,他猶如大力水手卜派吃了菠菜般,自信滿滿地回應道:“寒暑假可以。但我會請1個保姆和1個家庭老師,全程陪同照顧,身為Joyce法律上的父親,我很願意負擔這些費用,但是我也相信,身為她血緣上的父親,加上你的財力,你一定更願意負擔一切能讓你的要求得以順利執行而衍生出的開銷吧?”子淵故意無視Jean de La Fontaine臉上緊繃的線條及握成拳狀的雙手,好整以暇地接著發難:“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們要求Joyce一根寒毛也不少的回來。並且我們要求先行簽署一個協議,除非事先得到我們夫婦的同意,如果Joyce沒有在規定的期限內回來,你便要承擔起一切的法律責任!而且自那一刻起,這個跟你見麵的協議便視同於作廢,一切訴諸於法庭裁決!”
一個商品賣的好與壞,是否能賣更高的價格,主要是取決是買方市場還是賣方市場,就如同在商業談判行為中,最後的贏家往往是比較牛的那個,因為他的對手比他更在意是否能順利完成這次買賣。所以他不需要做過多的讓步,即可達到自己的目的。
在這場爭奪女兒的戰爭中,Joyce是Jean de La Fontaine勢在必得的標的,而且是無法取代的。就是因為她獨一無二的特性,無論再怎麽高昂的代價,他也得照單全收,毫無議價能力,這便是他的致命傷。而子淵早就看明白這個道理,自然可以以逸待勞,坐地起價,讓Jean de La Fontaine乖乖地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