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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維的心路曆程

(2017-09-02 17:14:45) 下一個

對於自己不能控製的事情,不要焦慮,不要自擾。這是我的生活信條。

比如道路堵塞,汽車不走,飛機停航。。。

比如春去秋來,生老病死,鬥轉星移。。。

比如希拉裏要摔跟頭,特朗普要砌長城,金三胖要放鞭炮。。。

任何這些事情,你急也沒用,那麽急什麽呢?

所以當聽說颶風哈維要來的時候,我很淡定:要來來好了,我又不能把它拽回去!

再說我是經曆過05年Rita,08年Ike的人,什麽樣的大風沒見過?至於洪水嗎,休斯頓每年都會下幾場暴雨。01年的Allison,16年的Tax Day Flooding都沒有淹到我。怕什麽呢?

24號,星期四,照常上班,去B公司開了一整天的會。傍晚離開的時候,打開汽車收音機,一堆驚悚的詞語撲麵而來:超低壓,高風速,強降雨,慢推進。。。曆史性的災難,毀滅性的洪水,半個多世紀最強勁的颶風。。。

任是再篤定的人,也要被驚著了。本著戰略上淡定,戰術上嚴肅的態度,我想起了後院一顆枯了的棕櫚樹。原是要等到天氣稍涼一點再請人鋸掉的,但是,枯枝從二樓多的高處被狂風刮斷,砸向屋頂或者窗戶,是什麽樣的後果?想到這裏,我立馬撥通了老墨大哥的電話。墨大哥很理解,表示馬上可以過來看一下。

馬路上已經到處是車了。人們都在忙著搶購各種食品,準備各種防範。墨大哥忙完別的工作,擠過車流,來到我家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他看了看說沒問題,明天帶人先去另外一處鋸樹,然後中午過來,保證在晚上颶風登陸前幫你鋸掉。我說天氣預報明天中午就開始降雨了,大哥你務必早點來。他說好的好的,我一定盡量早點。

送走了墨大哥,去了一趟超市。人很多。有的食物架空了,有的架子上還有貨。瓶裝水卻是沒了。

25號,星期五。墨大哥很守信用,11點多的時候帶了幾個兄弟過來,開始鋸樹。他們力氣很大,工具很好,技術很專業,把樹幹鋸掉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一截截的樹幹從高空砸下,聲勢驚人。鋸到底部的時候,樹幹已經很粗了,相對費勁一些。我請他們幫我留兩截,他們很認真的鋸好,放在後廊上。這些樹墩看著很不錯,也許等颶風過後可以做個凳子,或者咖啡桌,或者取一片做個砧板。。。

這時雨已經開始下了。有人來敲門。是住在後麵的美國老大爺,來找墨大哥幫忙鋸他家的樹。墨大哥急人所急,留下兩個幫工在我這邊打掃戰場,帶著主鋸手馬上過去,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其實老大爺的三棵樹是矮品種的棕櫚樹,而且是活的!照我說應該沒有什麽威脅。估計老大爺也是被電視裏的報道驚悚了,或者早就看這幾棵樹不順眼,才出此一策。

雨下得稠密的時候,墨大哥和兄弟們收拾幹淨離開了院子。鏟除樹根的工作,隻能等到颶風以後了。

電視裏不斷地更新著哈維的報導,像鞭子抽打著神經:升到三級,風速195公裏。升到四級,風速215公裏。登陸Corpus Christi,位置在休斯頓西南200公裏處。。。

休斯頓卻是很平靜,隻是下雨。雨也不大。我甚至得以在雨的間隙裏,查看了出租屋,發現籬笆門已經脫落,趕緊胡亂敲了幾個釘子,以應一時之需。

第二天醒來,發現颶風進入陸地不過幾十公裏,躕躇不前。風速卻降到了二級,很快又變成了一級,時速150公裏。休斯頓除了西南郊出現龍卷風,別處都在下雨。門口測雨的水桶裏“不過”13公分,遠不足於大麵積地禍害大都市的交通和生活。

這樣的新聞讓人覺得寬慰。我於是很高興地通告親朋好友們: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哈維就算殺個回馬槍到休斯頓來,也是強弩之末,最多帶點雨來,不足為患。我在門口放了測雨的水桶,隨時恭候!

豈不曉,無知者可以無畏,但無知者是要被打臉的。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無知者!

26號,星期六,一夜雨密風驟,36公分的測雨桶已經爆表!與朋友們聯係,休斯頓已經淪陷,城裏多處被淹,包括一些朋友家。想開車去看看出租屋,街上到處是水。小區的湖麵溢出,與街道相平。再往前開,已看不出深淺,隻好退回。

星期天,雨一直沒停,晚上還是暴雨。水開始漫上草地和車道,離門口的垂直距離不過半尺。新聞裏發布水庫的水位,和泄洪的方向。我每隔幾分鍾到門口看一次水位,每隔一刻鍾搬一些東西到樓上,每隔半小時坐下來捫心自問:為什麽我不再淡定?

你叫我如何淡定!且不說保險能夠理賠多少,隻要想一想被水淹過以後需要處理的一切問題,幾個月甚至大半年的不得安寧,我哪裏有如此堅強的心理,從容麵對寸寸逼近的洪水?

後半夜暴雨總算停了下來。早晨起來,這次測雨桶倒是沒有爆表。用尺量了量,30公分。稍覺寬慰的是停車道的水退到了街上。接下來28號星期一一整天都在下著中雨,到星期二又下了19公分,累計除了爆表以外,收集了整整1米!街上的水位一直不升不降。下午的時候,有一家三口出來玩水。他們的玩法比較特殊。爸爸開著SUV。男孩,十歲左右,抓著繩子,踩著滑板,在街上滑水。媽媽站在路邊給兒子加油喝彩。兒子摔倒了,爬起來撿回板子,繼續滑行。雨還在嘩嘩地下,他們全不在意,連媽媽都不打傘,從一條街滑到另一條街,很是盡興。

外麵的情況卻是很糟糕。電視裏播放著各處的災情,畫麵不忍直視。社媒網上也都是第一時間的視頻和照片。更多的朋友家進了水,被迫撤離。兩個水庫和兩條河裏的水位始終在警戒線以上。泄洪是不可避免的,市府不斷地擴大強製撤離區和自願撤離區的範圍。交通廳的地圖上顯示整個休斯頓市,包括周圍一兩百裏以內的幹道都有積水或封路。外地來了很多誌願者。局部地區發現有趁水打劫的。市長宣布宵禁。。。

哈維退到了海上。在過去的幾天裏,哈維從颶風變成了熱帶風暴,在德州沿海的狹小地帶上來回轉圈,不依不饒地摧毀,不依不饒的傾瀉。

29號,星期二。傍晚,久違了的太陽,露出了笑臉。

30號,星期三。城裏冒出水麵的人家已經可以開始砸牆,掀地毯,拖汽車了。城外靠近水庫的人家還要繼續關注水位和放水的速度。有些被淹的住家,要等一兩個星期才會退水。有的街道要一兩個月才能通行。遠處傳來煉油廠爆炸的聲音。休斯頓的恢複,聽專家們說,要很久很久。。。

哈維從海上又一次殺了回來,到休斯頓東邊的Beaumont作再一次的蹂躪,然後一路向著東北的路易斯安那和田納西州,揚長而去。

我坐在電腦前,敲打心情,自問:我的人生信條還是不是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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