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國家,愛她的什麽?

(2016-07-10 18:44:10) 下一個

國家,愛她的什麽?

(一)

探本究源,家是古代大夫的屬地,國是王侯的封疆。所以有百乘之家,千乘之國。國和家是戰爭勝利者利益分配的最高形式。封國建家,從夏商周到秦到清,從亞洲到歐洲,形式上有異,本質上無二。

人類史就是一部資源爭奪史分配史。這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智人從動物中走到食物鏈的頂端,不光要從別的動物嘴裏搶東西吃,也要從同類的嘴裏搶,否則就會餓死。

慢慢地鑽燧取火,從遊牧轉向農耕,從動物性的群居進入社會性的聚居,各處一地,自成習俗,亦稱文化。從相貌體格,到作風習性,都得自於水土的滋養,氣候的雕琢。因為距離的阻隔,交通的不便,一方的人群代代相傳,他們長得相仿,說同樣的語音,用同樣的方式種植、狩獵。他們吃類似的食物,穿差不多的衣服,信奉一樣的圖騰。等到禦寒的樹皮、麻衣有了遮羞的功能,人群也從群居走向了族居和婚居。他們約定俗成了祭奠的日子,編製歌舞,向鬼神和祖宗獻上禮儀。這些禮儀文化源自於他們日常的生活起居,接人待物,和階級次序,一旦形成以後,又規範和製約著人群的個人和社會行為。

生活在一方的人群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糾紛、爭奪乃至戰爭。在基本的生存不再是每天的頭等大事的時候,鬥爭也依然會延續甚至加劇,因為千百年來為生存而占有資源已經成為了人性的根本,融入了人的基因。即使如此,就在日常的紛爭和戰鬥的另一麵,朝夕的相處和約定的禮儀已經把人群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像一條解不開的紐帶。哪怕他們互相憎恨,就算他們不自知,他們其實是互相愛著的。他們愛的是共同的水土風氣,共同的言語習性,共同的家園祖國。祖先孕之於精血,哺之於山水,揮之不去,割之不斷。

後來有了驛道通衢,有了車輛飛機,人們可以走到別的人群去。他們看到非我族類的生活,驚訝或者羨慕,憐憫或者貪掠。在所有可能的資源重分配之外,最難揉合的是習性和文化。蒙古人滅宋立元九十九載,女真族覆明立清凡三百年,都隻能搶走漢人的財富,卻改變不了漢人的文化。說得再遠一點,分得再細一點,戰國時的秦、晉、齊、燕、楚、吳、越等,既是列國兼並的產物,也是一方民族的標誌。自秦滅諸侯統一中國,其後經曆無數的分分合合,建立又倒下了大大小小的“國家”,然而這些地域民族的標誌卻從來不會被吞沒,直到今天依然鮮明。

所以我們說愛國家,愛的是那片養育我們的土地,愛的是那根聯係族人的紐帶。踏上那片土地你能嗅到熟悉的空氣,聽著同樣的鄉音你再不用咬文嚼字,有根的感覺就像嬰兒的腦袋枕著母親的心房。。。

(二)

不幸的是國家從來就沒有擺脫過資源和利益的屬性。分而又合,合而又分的大國小國,是利益爭奪的結果,勝利者得國,設立利益分配機構,是為國家機器,對外抵抗掠奪,對內維持征斂。縱觀古今中外,國家機器鮮有為大眾者,要麽從一開始就是明確的王朝統治,要麽是打著大眾的旗號謀小眾的利益,從一部清明的機構逐漸腐爛生鏽,到最後多半連旗號也不打,變成了赤裸裸的掠奪。所不同的是給大眾的生存喘息的空間有大有小,腐敗的速度有快有慢,統治者的掠奪和占有的本性並沒有什麽不同。烏托邦迄今隻在摩爾的書裏出現過,世界大同的崇高理想要麽就是烏托邦,要麽就是實踐得太早了,共產國際的各個成員用很短的時間就葬送了這個謊言。

不用懷疑人類是進步的。大規模的冷兵器廝殺已經過去,席卷歐亞大陸的熱兵器屠殺的可能也遠遠降低。西方國家的民主政治,尤其是北歐國家的資源全民化,似乎給人類帶來一點希望。然而國與國之間的疆界依然分明,武力輸出民主四處碰壁,全球化的趨勢開始逆轉,資源愈用愈少,爭奪愈演愈烈。。。隻要資源不能人盡所需,那麽爭奪就不會結束,國家機器將變得越來越強大。現代戰爭的減少是建立在戰略平衡上的,就像兩塊巨石在頂端相峙。一旦底部鬆動,將一起轟然倒下,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並沒有進步,從投石擊獸,到部落械鬥,到諸侯征戰,到世界大戰,到核彈威脅,資源搶奪和占有是一條不變的主線,並將一直伴隨著人類走到最後。

所以我們說愛國,愛的是血肉相連的親情,不是鐵甲長矛的冷酷。剝落其掠奪性,我們尊崇久遠的文化習俗,因為有族人分享而喜悅。如果有人說我們應該愛祖國的一切,那我一定會說不,因為我不愛國家機器,它不過是人的動物性的更可怕的形式。我不愛它被用來與別的民族爭奪資源,更不愛它服務於利益階層,成為盤剝、控製和愚弄人民的工具。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