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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今生今世>>而生的一點雜感

(2005-05-07 00:16:23) 下一個
尋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旦長到適於戀愛的時節,家長總要莊重地進行一番關於選擇伴侶的教育。我十六七歲將要上大學之時,父母也這樣訓導過。具體說的什麽都已經忘記了,反正當時覺得不合時宜得很,措詞相當好笑,大意是男孩必須上進,老實,真心真意才好,決不能隻看相貌。上海人所謂的“實惠” ,從買小菜到擇偶,仿佛都很重要。人一旦做了父母,好象進行了一次重大的基因突變,從前看重的種種關於異性的好處,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統統變成了華而不實的缺點--比如漂亮,比如健談。據我觀察,很多女孩的父母對口若懸河的翩翩少年是相當反感的,我老爸對這種人有一幅非常刻薄的白描--“油頭粉麵小光棍。” 鄙夷之情溢於言表。雖然我依稀聽說他年輕時也是愛打扮,善跳舞的,業餘還去唱過滬劇,說過相聲。但是無法親眼目睹的事,實在不好議論。 可惜我天生是個華而不實的人,這個劣根仿佛深植在血液裏,教育不好了。我小時候看<<英雄虎膽>>,看到女特務阿蘭被打死,我毫無階級感情地直哭--僅僅是因為她長得美。這個電影我看了很多遍,隻為了看王心剛和她跳那五分鍾的倫巴。這種天性導致了我成年後對男子的好感往往也隻流於表麵,我隻喜歡那些漂亮的麵孔和漂亮的文字。麵孔的無用自不必說,什麽“繡花枕頭一包草” ,“Beauty is skin deep” ,眾多中外俗語已經高度總結了漂亮麵孔的不可靠;文字的欺騙性則更強--想想看吧,當這張俊臉在你麵前晃動時,你至少確定他不在另一個人麵前淺笑,而文字卻是可以毫不費力地廣為散布的,朝三暮四起來容易得多。<<紅與黑>>裏麵說:“語言,是人們用來掩飾思想的。” 然而文字寫得好,常常讓人忘了真假,即使知道是假的,也情願相信它和真的差不多。看了<<今生今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男人寫起情話來怎麽會寫得這麽好。他的文字有邪氣,看得出其人不正,心地肯定不夠好,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往下看,想來毒品的味道,大概也就如此。同時我感覺胡蘭成的文字非常sexy, 鬥膽和小艾說起,她竟也有同感,看來此言不虛了。沒有看過胡張二人的傳記,真的很難想象胡是怎樣一個人--他的傳記裏說他是個 “沒心沒肝”的人:他小時候有一次家鄉發大水,親友死傷無數,他卻若無其事地坐在房頂上唱歌,氣得他母親一個巴掌過去:“你是人,還是畜生?” 胡對女人,對國家也同樣全無良心可言,想必他的事跡也是路人皆知,這裏不必贅述了。 然而他卻能寫出最動情的文字來。我不知道上天是怎樣賦予他這種能力的。我讀書的時候,老師要我們寫一篇我不怎麽有真情實感的作文,我常常會憋了一堂課隻憋出可憐巴巴的一塊豆腐幹來。<<今生今世>>是胡老年時發表的回憶文章,這中間的歲月不知他又眠了多少花,宿了多少柳,反正他總是不乏女人的崇拜的。然而當他七老八十時回憶起和張愛玲的婚姻,文字卻讀來依然風流倜儻,情絲繾綣,不知道的還當是亂世拆散了這對鴛鴦,誰又想得到張愛玲趕到寧波求他回心卻被胡蘭成斷然拒絕的一幕呢?怪不得亦舒看不過,寫了文章指名道姓地罵“胡蘭成的下作” 。張愛玲卻始終沒有回應這件事。有時候我想,如果生命可以再來一次,她還會不會選擇認識胡蘭成呢? 讓<<紅樓夢>的作者來解釋,他也許會說胡蘭成是薄命司派出來的孽障,專與世間癡情女子了卻前債的;<<水滸傳>>的作者大概又會猜他是洪太尉誤走的妖魔,專來攪亂這本已紛繁的人間。無論怎樣,但願我的今生今世,不會遇見這種教人又愛又恨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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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山間的鷹笛 回複 悄悄話 有話可以是個小東邪了。
≠paleink 回複 悄悄話 hehe

偶怎看他寫他父母的字字都是讚

民國女子那章卻句句暗著扁呢:)

也許偶看錯了
真無邪 回複 悄悄話 介個胡老頭也真是漂亮, 老年的一張照片還一派風流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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