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的烏托幫生活

一場大考，剝皮抽筋。躺在淩亂不堪的鬥室裏，開始做白日夢。 現在這樣子，絕不能叫生活，每天忙得象陀螺一般，匆匆打發完今天，又開始荼毒明天。不行，俺要構築一個小烏托幫，鬱悶時鑽進去歇歇，聊慰平生無才不遇之憾。 我的理想生活首先是要在中國，自己的國家，自己的人民，自己的語言。外國的東西再好，也隻好比豪華酒店裏的大閘蟹，細繩綁得整整齊齊，一隻腳都不少，紅得發亮，香得誘人，可是吃起來束手束腳，滋味了無，到頭來辛辛苦苦記憶裏隻留下一堆華麗的殼。哪比得上中秋時節家裏小鍋子裏煮出來的“橫行將軍”，一家人大搶大嚼，一掃而空，嘖嘖美味，哪裏需要顧什麽體麵。吃完還把蟹殼剝開尋找“法海",把雄蟹的鉗子掰製成黑蝴蝶，趁著未幹，就貼到玻璃窗上。沒有大閘蟹的地方，是人住得的麽？ 住的地方最好是個小庭院，不大，但一定要幹淨。還是中國式的好，配得上修竹明月的意境。我覺得美國的月亮似乎真的比中國的大，圓胖如同美國人的臉，總是癡癡傻傻地笑著的樣子，即使蘇東坡看著這種月亮，恐怕也發不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感慨。老美的房子多象積木，刷著輕快的顏色，不時傳來些rock的轟響；歐洲的小房子倒是極漂亮，象極了格林童話裏的場景，那滿壁的爬山虎後麵藏著的神秘小屋總勾起人無盡的暇想。可是又有什麽比得上故國一片寧靜的棲所呢？回憶中那平凡的木瓦，簷邊的滴水，泛黃的粉牆，不需任何張揚，便將你的魂夢直勾回三萬裏之外的河山。 庭院裏最要緊的是院子，以前叫天井，所以一定要看得到天，青蒼蒼的天，伴著苦竹的味道，才是美啊。在我的奢想中，總有一個金魚池，種上荷花，長滿青苔，需定神才可見小雨兒在花葉間穿過。荷花是好東西啊，可是一般人卻要不起。花店偶而也賣，但是用不了三五時辰，就變得麵目猙獰，無怪乎是花中君子。越是好的東西，便越是留不住，譬如青春，譬如愛情。 飲食起居之處，幹淨簡潔便好。夏有涼席一張，冬有暖爐一個，生活還可以更好嗎？廚房裏一定要有很多很多泡菜壇子，真正的，不會漏氣的泡菜壇子。看著各色又香，又脆，又鮮的蔬菜菜(注：千萬不要在美國買泡菜壇子)，人生別無他求。我的人生最高境界，就是夏天躺的涼席上，一邊看書一邊用牙簽拈泡菜吃，我可以空口吃下許多。可是要放得下許多泡菜壇子就要有那個小廚房，要有小廚房就要有那個小庭院，再加上金魚和荷花們，七七八八一加已是代價不菲，所以有話依然在為這個烏托幫小生活痛苦地工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