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a.Liu

真愛無言,真情無悔,真人無名,真水無香。
正文

麵對麵的時候(27)

(2004-11-30 22:12:32) 下一個

27.

如我們這類平凡的小人物,像那種出門低頭就撿錢,漂亮MM朝你拋媚眼的好事連連從來沒有幸運地掉在頭上,倒是被這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驚險小石子砸得和蜂窩煤一樣!從香港回來我才露麵幾天啊,真TMD驚了!接個電話就等於接個手雷,見個人就等於撞個馬蜂窩!這剛有驚無險地送走了“精致”的老總,在現在這個時間,現在這個地點,在我現在這種心情下,看見老姐在姐夫的大班椅上正襟危坐,真比見了瘟神還要心驚肉跳!

 

我跟在老江身後進了辦公室,在我看來姐姐現在表麵上平靜如一,但肯定是全身神經緊繃,稍一戳嚨她,她就能給你個衝擊波把你搗成炮灰!老江倒是滿臉驚奇和尷尬交合的表情,不知死活一般地張口就問:“你怎麽來了?”

 

老姐臉上堆上了美好而得體的笑容,但是一看就和剛才張小川那種美好得體的笑容明顯是兩個不同原材料的產物。老姐的得體和興師問罪是劃等號的,笑容更是討個說法的代名詞。“怎麽?不歡迎我嗎?……剛才那個跟在你們身邊穿藍套裝的小姐,能請進來聊兩句麽?”姐姐看著老江一臉的問號和我一臉的驚歎號,毋庸置疑地接著說,“方正,把那個小姐叫進來!”

 

老姐的脾氣我太明白了,現在要是不順著她的意思,待會兒不定還要搞出什麽驚人之舉來呢!我不得已在老江膩煩的表情下把林小姐叫了進來。站在旁邊,我的感覺就好像一口吞了個雞蛋一樣,既得了個飽兒大快我心,又感覺上氣不接下氣憋得難受。老姐沉著臉閉著嘴,那雙眼睛就跟紅外線一樣上上下下好像連頭發絲兒都不放過地掃描著林小姐。要是這個世界上眼神也能當作殺人的武器的話,那林小姐真是在老姐如刀如劍的眼神下死了三回,輪回了三回又死了三回了!

 

老江陰沉的臉繃得不能再緊了,強壓著的性子也繃得不能再緊了,平和有力的嗓音變得也有點煩躁:“你有什麽事就趕快說,我們這裏還有很多工作呢。”

 

姐姐抬眼給了老江一個不滿的白眼球,然後用當年西太後老佛爺一樣的聲調衝著林小姐問:“你多大了呀?”

 

我以為姐姐發功運氣了半年要斟酌出來個什麽樣的話題呢,這一張口險些拌我一個跟頭!隻聽林小姐絲毫沒有退意地迎著姐姐脫口就是機關槍一梭子:“26歲。林新顏。旗艦公關公司行政秘書。身高167,體重52公斤。您還想問什麽?要不要把三圍也報給您?”

 

剛才還覺得姐姐的問題險些拌我個跟頭,現在林小姐這通回答真是實實落落地拌了我一個狗啃屎!我的娘呀!這真是要打起來啊?!我腦子裏其實還沒轉悠過來,老姐“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嚇了我一哆嗦。就聽高了一個八度的聲音跟洪水一樣撲了過來:“你這是什麽態度?!你長這麽大是不是沒有人教給你應該怎麽說話?一個小小的秘書就囂張成這樣,有人給你撐腰你就敢騎在我頭上了是不是?”

 

老江一步搶過去把開著的門關上,黑沉的臉驟然都變白了,還沒等著說話,在我眼裏老姐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大喊:“你關什麽門?!有那份賊心偷雞摸狗,就沒有賊膽讓人都見識見識道貌岸然人五人六的外表下都是什麽嘴臉嗎?!”

 

“行了行了!你這都在說些什麽啊?”老江斷然地插進來,“大白天你不用上班啊?跑到這裏來嚷嚷什麽啊?不嫌丟人啊?!”

 

“我丟人?”姐姐一看老江橫插一杠子,而且嗓音和臉色都僵硬冰冷得比鋼板還要讓人心生寒意,原本脹紅的臉更是如同一下子湧上200cc的血到臉上一樣,聲音比剛才又高了一個八度地說:“我是夠丟人的!自己的老公都發展到和別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親親熱熱地逛商店買胸罩了,我可不是丟人嘛!無論白天黑夜,我沒有能看見你的時候,到你公司裏問個明白吧,才問了一句話就讓當第三者當狐狸精的搶白地說不出話來,可不是丟人嘛!我為自己理論幾句啊,你就猴急得蹦出來幫著狐狸精來凶我,我可不是丟人嘛!我丟人丟大發啦!”

 

“夠了!”老江大喝一聲,眉毛都擰到一塊兒去了,“這是工作的辦公場所,不是你撒潑打滾胡鬧的地方!……林小姐,你先出去做你的事。”

 

站在旁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林小姐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咬了咬牙又悻悻地打消了主意,轉身往外就走。“喂!你有種別走啊!”老姐一步跨上來就要過去抓林小姐,我一把趕上前去攔住了姐姐:“哎吆!我的好姐姐,咱有事兒回家理論去,啊。瓷器不跟瓦片鬥。這樣大吵大鬧得多掉咱自個兒的價啊,是不是啊!”說著話還歪頭擠鼻子弄眼地給林小姐使眼色,甭管是黑是白,先趕緊閃出去避開這個是非局子是正事兒!但凡讓我查明白了你就是當第三者的狐狸精,就算你有個在國務院當官兒的爹,我方正就第一個不放過你!

 

林小姐避了出去,姐姐還在我手長身長的阻攔中死扯掰咧地掙紮。真TMD的扯淡!剛讓杜震鵬一夥攪和了一早晨的腦子,現在讓老姐咋呼得都快裂開了!我歪頭看看站在一邊的老江,兩頰上不規則顫動的咬合肌肉明明白白地顯示著老江恨不得鋼牙咬碎的憤恨。我手摁著姐姐,瞪著眼就朝老江吼:“你還愣這裏幹嘛?你不上毛嗑兒那兒去看看啊?”

 

老江從鼻孔裏重重噴出一口氣來,昂著頭說:“憑什麽讓我出去?這是我的公司,我的辦公室!現在應該出去的人好像不是我!”

 

我一聽,心裏那個氣呦!我心想姐夫你是不是二啊?我這是趕你出去嗎?你先找個地方呆會兒,空出辦公室來,不管咋地,我先把姐姐捋順好脾氣,哄晃著她趕緊離開這兒!回家你們倆臉對著臉互相抽,也別在公司裏丟人現眼啊!都啥時候了,你TMD還跟我較什麽勁啊?!

 

大概是姐夫從我臉上看明白了我的心意,轉身拉開門就往外走。我能摁得住老姐,可我管不住她的嘴啊,就在老江拉開辦公室門的那一瞬間,姐姐的河東獅吼就像洪水猛獸一般衝出開著的門,響貫整個大辦公區:“江海濤!你以為你有了公司賺了錢,你就有資格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了?!沒有我你能混到今天這個模樣?!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把你打回原形?我看你窮得叮當響了還有沒有本錢泡小蜜養情婦!你……”

 

就這麽一下子。就這麽一下子,老江的辦公室和大辦公區的空氣就這麽一下子瞬間下降到冰點以下,又這麽一下子被擊得粉碎,散落了一屋子的冰碴子。

 

越過老江的背影我能看見的畫麵就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大辦公區裏的同事都自然反應地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僵在那裏傻傻地看著站在門口的江總。我低頭看看老姐,她也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僵在那裏了,原本脹得通紅的臉“唰”一下子白了。就趕了這麽個寸點兒!姐姐這跟機關槍一樣就著老江剛才說的那些話脫口爆出來的話,就趕在了老江轉身、握住門把手、拉門、朝外走這短短的兩秒鍾之內。估計姐姐要是預料到老江說不出去,然後又改變主意又拉門出去的話,這麽刺耳的話可能就不會說出口了。不過話也說回來,就算老江沒拉開門,就姐姐這個不知道上了幾個八度的嗓門,早就已經達到隔山打牛的功力了!區區一牆之隔,照樣能給大辦公區按了暫停鍵!

 

老江也被按了暫停鍵,左手還握在裏側的門把手上,整個身子就那麽定格在這個動作上。姐姐已經被自己的失言和失態嚇到而愣了五秒鍾以上的神兒了,老江才慢慢地反過手來抓住外側的門把慢慢地在身後帶上門。沒有回頭。

 

我鬆了手上的勁兒放開姐姐,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現在辦公室裏就剩下我們姐弟倆了,我什麽話也沒說,其實也找不出來什麽字眼兒來,老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放鬆了下來,臉色緩和正常了很多,估計大腦也正常運轉了。不用我說,我相信姐姐現在心裏和我想的一樣,姐姐這麽聰明伶俐、得體大方的女人,剛才那一番話是她活了36年來說的最最錯誤、最最不應該說的一番話!我們倆就這麽麵對麵站著,我看著姐姐的眼睛,不說話。姐姐看著我胸前的紐扣,也不說話。

 

不知道這麽站了多長時間,我感覺得有一個小時那麽久。然後我輕輕地說:“我送你去上班吧。”姐姐不自覺地閉了一下眼,鼻子裏慢慢地瀉了一口氣出來。我拎起姐姐的皮包拉著她出了門。從老江的辦公室出來往大門外走,我目不斜視也能感覺到凡是看見我們的同事都給我們行了一個短於一秒鍾的注目禮之後,又趕快紮回到自己的手頭工作裏。短短的一路,難受得我覺得比兩萬五千裏長征還艱難!在出租車上,我和姐姐一路都沒有隻言片語的交流。姐姐就好像個蠟人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司機的後腦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也沒有我希望看見的眼淚。我什麽也沒說,第一是因為我真不知道在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麽,第二是因為這才三天不到的時間裏,這堆人這堆事兒攪和得我腦子真要炸開了!陳萱琳、張小川、高寒、雷子、姐姐、老江、杜震鵬……一個一個的人影都在我腦子裏和眼前湧動,湧得我太陽穴一鼓一鼓地跳,胃裏一陣一陣的翻騰!麵對麵的時候,誰人不是誰的夥伴、誰人不是誰的橋梁;而轉過臉去,打斷了骨頭連著筋,那千絲萬縷的關係究竟是出於利益還是出於感情?

 

我看著姐姐跟機器人一樣進了文化局大院,也不知道撂下的那句“下了班我來接你!”她聽進耳朵去了沒有。我望著姐姐快要消失的背影,正在那兒愣神兒呢,手機響了。“方哥你好,我是雷子。現在,現在你到濱海大道來一趟吧!”

 

“幹什麽雷子?我現在上班哪!”我這兩天真犯怵接電話,接個電話真不知道還會鼓搗出什麽事來!

 

“就一會兒!我有點事急著要處理,你先過來替我一下!”雷子急火火的聲音夾著呼呼的風聲貫進我的耳膜,“B養的,我再不回去就讓人砍了個P的!幫幫忙啊方哥!快點啊,就現在!”

 

我抬手看了看表,原來離杜震鵬走也就過了40分鍾。“濱海大道大了去了,在哪啊?”

 

“你從天倫王朝西邊往裏進,進來一眼就看見我們了!MD這麽冷的天誰沒事兒還在海邊溜達!”雷子的聲音火嗆嗆得也和吹得我直打哆嗦的寒風一樣,我還沒等著回答,他那頭一下子就把電話掛了。我其實真不願意去,但莫名地心裏慌慌的,特別怕這兩天再出什麽事兒,又特別擔心真要有個好歹的我沒幫上該幫的忙。

 

濱海大道是大了去了,但出租車一從天倫王朝西邊往下下,我真是一眼看到空闊而望不到盡頭的濱海大道上站著倆人——一個是雷子,一個是張小川。我一從車上下來,夾雜著海腥味和濕氣的寒風就把我裹了個倍兒嚴實。感覺今天是今冬最冷的一天,在城市裏頭大風都卷得人頂風走不動路順風溜溜地小跑了,在濱海大道這樣空曠沒遮沒攔的地界兒上,海風那可不是和你商量得凜冽和刺骨!我頂著風往他倆那兒走,才走了沒幾步,整個身體就被潮濕的寒風吹得就和不是我自己的一樣了。我眯著眼看,張小川背對著我,胳膊好像是擔在欄杆上麵朝著大海一動不動地站著,雷子在她身後幾步不遠的地方抄著手縮著脖子,顛兒顛兒地跺著腳,凍得一副寒蟬的可憐樣兒。

 

我走到雷子身邊,迎著他那副終於等到福星了一樣的臉問:“咋了?”雷子不說話,凍得哈咻哈咻的就抬手給我指了指張小川,掏出手機來轉身走出去幾步開始撥電話。我走到張小川身邊,歪頭看看她。那張臉,真叫一個冰冷!真叫一個嚴肅!冰冷得讓我感覺現在這刺骨的海風都不算什麽,嚴肅得那更是讓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形容詞來形容。和40多分鍾之前在我們公司那個春風滿麵典雅動人的精致女人是一個人麽?和禮拜六晚上我看到的那個憔悴無助楚楚可憐的羸弱女人也是一個人麽?我真開始懷疑在麵對麵的時候每個人到底有多少個麵具。就在我端詳著張小川的臉五秒鍾以後,有一個詞就跟電光火石一樣閃著光吐著火舌地撞進我的大腦——打碎鋼牙和血吞!

 

雷子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我回頭看他,不知道是冷還是猴急得,向來四平八穩穩當當的小夥子蹦著高地喊:“你TMD叨叨什麽?!我說3點以前肯定能籌到錢就肯定能籌到!你還不算完了是怎麽著?MD,兄弟我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你咋呼什麽!……”我往上豎了豎領子,又看著張小川。現在家裏辦公室都有空調的白領美女,更如張小川者,自己車裏不比辦公司差多少的空調,早就擺脫了冬天裏三層外三層的裝備了。就她這件大衣加上剛才在我們會議室裏我看見她裏麵那件短袖的黑色羊絨毛衫能抵擋點什麽!我這才站了幾分鍾就凍得找不著北了,小川這站了得多長時間了啊?

 

我剛想問點什麽,雷子哈咻哈咻地跑上前來說:“姐姐,我先回去哦。你,好好的啊!下了班我你過來找我哦。”張小川慢慢地回過身來,從皮包裏掏出一個信封來,就是剛才顯擺給我們看的那個中獎的Haier空調的禮券,麵無表情輕輕地說:“今天是人家送貨上門的日子,你趕在12點以前給我退了。錢你先拿著使吧。”

 

    雷子一把抓了過去轉身就跑了。什麽話也不用問了,我什麽都明白了。凜冽刺骨的海風讓我混亂了三天的大腦清醒了很多很多。到了年底,在周一這麽繁忙的大上午頭,張小川不在自個兒辦公室好好工作,挑這麽一大冷的天跑濱海大道上吹海風,這不就是明擺著的打碎鋼牙和血吞麽!我已經明白了雷子急著把我叫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看著張小川別一頭從這裏跳下去;我也明白了剛才張小川在公司裏那是給我們也給杜震鵬演了一出皮影戲;我也明白了張小川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內鼓搗出來的60萬其實是雷子球盤裏的錢;我也明白了雷子讓我趕過來替他的班是為了趕回去補上球盤裏的窟窿,要不真就讓人剁了手去了;我也明白了不是張小川瞞天過海中飽私囊,而是高寒挾帶私逃,又在張小川的必經之路上挖了個火坑;我也明白了再精明的女人,就算是在麵對麵的時候,隔著愛情這層紗,也永遠看不清自己的男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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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Chrisa.Liu 回複 悄悄話 瞧您說的,偶都不好意思了!嘻嘻~~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麽能覺得這60萬是方正姐姐的讚助呢?我前麵那幾章是不是誤導你了?差大發了啊。嘿嘿!你接著往下看吧。
我喜歡安排他們在結局都打起來而又真相大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但是又事成定局,隻有歎息的份兒了。你接著看吧……
我大概後天發新的。我每一章的容量大啊,就算打字還得給偶點時間吧,更何況是構思呢。嗬嗬!
木心 回複 悄悄話 說實話, 我曾想這60萬是方正姐姐的讚助呢, 又一精彩的女人, 可再想, 也是啊, 早在香港那幾節就交代了他們分了啊...不過, 方正口述下的老江又是這麽優秀的一個男人,...這一轉, 再討論就成了接過"中國式離婚"的話頭了, 好人和好人不一定能在一起的哦...這背叛分為三種....
我想, 這就是我喜歡你的文章的原因了!!

你說過, 東西是寫給自己看的, 會寫的和會看的, 還不一樣. 是啊, 真的很欣賞你的筆風! 我喜歡看東西,更佩服寫出優秀文章的人,可惜自己文筆拙劣, 隻有欣賞的份了;-D
木心 回複 悄悄話 高潮! 絕對的漂亮!
慶幸自己昨天沒有瞎說什麽啊...這麽精彩!
完了, 我喜歡上你了, 哈哈哈...
佩服,佩服!!! 你打著遊戲都寫成這樣了, 要是潛心寫, 還不再整出個名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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