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a.Liu

真愛無言,真情無悔,真人無名,真水無香。
正文

麵對麵的時候(29)

(2004-12-13 16:32:19) 下一個

29.

與“宏光地產”的午餐會,我們製作部的每個人都是well done,但是就是我done得非常糟糕。用他們後來的話,我就跟大白天鬼上身一樣,而且還是被個餓死的白癡鬼上了身!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桌上的菜發呆,動作、說話和反應整個都慢三拍!同事們跟客戶解釋是我剛出長差回來,對case還不算熟悉;同事們互相跟自己解釋是我受了上午河東獅吼大鬧辦公室的震蕩,腦袋瓜兒還有點短路;而我自己在不否認以上兩個解釋的前提下,很清楚我反應差是因為我已經具有了風寒入侵的一切症狀和相關並發症。

 

lunch meeting回來後,我就躺倒了。我有一種精疲力盡身心疲憊的虛脫感,頭一次有種感覺,所謂旁觀者清對當事者來說可能是個很沉重的概念,我開始真的相信人人常說的傻人有傻福的道理。趙兒說我是個性情中人,更做不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然麵對著這些突變倍感無力挽回而心力交瘁。像我這樣平常倍兒蹦精的人,要麽長年不生病,要病一次馬上就是病來如山倒,縱然是齊天大聖孫猴子也被大山壓得動彈不得。同事們都關照我早回去休息,我打了一圈電話,高寒照舊人間蒸發;老江一句毋庸置疑落地有聲的“有什麽事見了麵再談。”把我噎了個跟頭就給我掛了電話,讓我瞪著電話卻不敢再撥;姐姐一句語氣平淡的“你不用來接我了,我下了班去媽那兒。”也讓我瞪著電話不敢再撥;張小川簡短得和發短信一樣“我現在忙,一會兒給你撥回去”,然後就再杳無音訊……我坐在辦公室裏已經感覺到開始發燒了,但是我真的特別希望現在能有誰給我來個電話,告訴我他需要我這樣或那樣的幫助,那我就可以“噌”一下蹦起來忙活起來,就算忙活到吐血我也樂意!總好過我現在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袋裏好像被塞進去一個開足馬力的水泥攪拌機一樣,眼睛瞪著電腦顯屏卻什麽也不想幹。

 

我回了家,找了藥吃下去就蒙頭大睡。現在真慶幸我禮拜六從趙兒家裏出來就給了她一串我家門的鑰匙。當時看著趙兒紅著小臉,想拒絕又想收下,想說點什麽又不知從哪兒下口嬌羞的樣子,我心裏一陣一陣的欣喜。但現在我實在是有點為自己的明智之舉感到僥幸,要不是趙兒開了門過來照顧了我一夜,我那個燒法真有可能死在家裏!

 

趙兒後來說,我就跟發燒把腦袋燒壞了一樣,翻一個身就說“給高寒打電話”,再翻一個身又說“給我姐姐打電話”,再翻一個身又說“給張小川打電話”……就好像是翻個身就變個頻率,就接收到一個命令。要是趙兒沒有在第一時間執行命令,我就再大聲地重複,直到趙兒提起話筒來開始撥號我才閉上嘴,但眼睛就始終沒有睜開過,真就好像是鬼上身一樣。當我大汗淋漓地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七點了。還有點不舒服,但是精神明顯好了很多。捧著趙兒早就給我煮好的清粥,我還處在短路狀態下慢慢地喝著,一邊聽趙兒給我匯報。高寒的手機還是不在服務區;老江問候並關照我在家休息好了再去上班,還專門批了趙兒一天假照顧我,別的無話;姐姐說不要為她操心,先養好了自己的病再說,今天下了班過來看我;張小川在醫院打了一夜點滴,有雷子陪著她。我聽到這裏,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傻呆呆地看著趙兒。趙兒抿了抿嘴,有點小心翼翼地問我:“雷子和小川是什麽關係?”

 

我的心一沉,又把臉埋在粥碗裏,含含糊糊地說:“你和小川走得那麽近,你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麽?你覺得他們像是什麽關係?”

 

趙兒沉著臉悠悠地說:“不好說啊……”我抬起頭來看看趙兒,我知道其實她心裏和我想得一樣,一方麵既看好張小川和高寒的才智雙全珠聯璧合,希望這兩個驕傲但是從骨子裏傾慕著眷愛著對方的一對佳偶早成眷屬比翼雙飛。一方麵又在心裏揣測雷子和張小川的曖昧,也在心裏有一種作為旁觀者的觀念——一個性格太內斂的人,比方說高寒,在某種程度上並不一定是個好丈夫的人選。

 

我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就撥到了張小川家裏。接電話的是雷子。我神經質地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712。雷子剛說完“喂,你好”我就類似於條件反射一樣地沉著嗓音問:“你怎麽在張小川家裏?”

 

“我不在張小川家裏,我應該在你家裏?”雷子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有霸氣。告訴了我張小川發高燒,打了一夜的點滴已經好了很多,也建議我也去醫院打點滴別在家裏作賤自己死靠,趕緊治好了病好去上班,該幹什麽就趕緊幹什麽去,就給我把電話掛了。鬱悶得我盯著話筒光剩眨巴眼了!

 

是啊,現在應該在張小川家裏照顧她的不應該是高寒麽!但是,高寒在搞什麽啊?燒得昏昏沉沉的大腦再加上絆絆嗑嗑努力組織出來的語言,終於是讓趙兒聽明白這裏麵到底是怎麽個貓膩兒。趙兒聽我說明白了昨天張小川為了給我們解圍的漂亮出場的背後原來是打碎鋼牙和血吞,翻手覆手之間成就保全的原來是高寒,但是讓小川自己懷著孩子在醫院打了一夜的點滴,高寒居然來麵都不朝一下!聽著聽著眼淚就婆娑婆娑地往下掉,看得我心裏真不是滋味!

 

我正在那裏顛三倒四地說著,手機提示有一條新信息。我拿起來一看是老江給我發的——我今天早晨收到了高寒的email,他說現在在北京處理一點家裏的私事。因為急需要一筆款子,去銀行辦理個人貸款又等不及,所以自作主張劃走了帳上的公款。三個禮拜的假到期,他一定準時帶著全部的款子回來負荊請罪,甘願受罰。這個事就告一段落了。你安心養病。

 

我看著屏幕,一捂鼻子抑製住從胃裏衝上來一股酸意,我覺得我特別想哭,但是不自覺地發出來的居然是冷笑。一天兩夜,一天兩夜啊!禮拜天一夜,周一一白天再加一夜,我們一直在等的就是高寒的音訊。現在終於等來了!終於是等來了!可等來了又能怎樣?!就在這短短的一天兩夜裏發生了是種怎樣的變化?!

 

我又是一聲冷笑。相信高寒和老江的email雖然也會很簡短,但是我幾乎能想象得到現在的姐夫該是何等一種輕鬆的心情!他沒看見張小川在濱海大道吹風時那是個什麽表情,他不知道在辦公室裏張小川這麽心氣兒高的人扮演的那副風采動人嬌羞魅人的表演麵具下麵是個鮮血淋漓成什麽樣的內心!他沒看見從來都是文質彬彬四平八穩的雷子是怎麽猴兒急得罵人,他不知道在不到半個小時時間裏平地變出來的60萬是雷子冒了多少風險!我就覺得腦子裏一片暈暈蕩蕩,一掀被蹦起來跑到廁所裏把剛喝進肚子裏的粥一股腦地都吐了出來。

 

我太了解老江了。太了解他的大度與從容,太了解他處變不驚而遊刃有餘的大將風采了。他是何等地自信於他自己的目光獨到和知人善用,他又是何等自信於高寒的忠誠!

 

趙兒抓著我的手機也追進廁所裏,看我把能吐的都吐完了。麵對著我,一臉茫然而淒苦的樣子,眼睛裏又湧著新的眼淚,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麽,明顯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真是造化弄人啊!……可是就算是今天杜總到咱們公司裏來,也還是需要有人來演這出戲,也還是需要有人來當替罪羔羊。那也還會是張小川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女人啊……”話說了一半,趙兒抹了一下臉收拾了我的碗就到廚房去了。

 

我坐在床沿兒上心思,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兒嗎!我翻開上一條信息,正是我昨天上午給小川發的短信:“72萬變12萬,高寒人間蒸發,杜總兵臨城下,速來打掃戰場。”我的心很莫名的一陣抽痛,如果所有的事兒都擱在今天發生,我還會給張小川發短信麽?我叫她來幹什麽?我是叫她來獻計獻策?還是叫她來挨刀子的?趙兒要說女人怎樣怎樣還沒開始就不想說了,或許真正自私的動物其實是男人?要是有人說我,或者說高寒這是拿女人來墊背,那絕對是太偏執和極端了。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必須要承認,我當時確實沒考慮什麽女人是需要照顧需要保護的這類想法,連那麽點意識都沒有。

 

我正在那裏發呆,電話響了。張小川平靜恬淡的聲音傳進耳朵:“方正,你找我啊?……我好多了,在醫院打點滴到淩晨三點多,現在好多了,比吃藥好得快。……我沒什麽,一會兒收拾收拾去上班了。……嗬嗬~~~~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脆弱!……我昨天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候,門診送來兩個撞了車的,開出租的司機送過來就搶救無效死了。坐車的是個小夥子,23歲,撞得滿臉是血。那個司機的老婆一趕到醫院就哭天搶地,上有老母下有幼子的,家裏唯一的頂梁柱倒了日子可怎麽過啊,哭著喊著就暈過去了,醫生護士又忙活著去搶救她。聽護士說,那個小夥子頭上一邊縫針一邊打電話給他媽媽說晚上去朋友家裏玩就不回家睡了,讓他媽媽別擔心。又打了一圈電話給自己的朋友統一口徑……和人家車毀人亡的撞破相的比比,我這才從哪到哪兒啊?是不是?嗬嗬~~~~……小夥子,不要告訴別人你很悲傷,很多人比你更悲傷,隻是在這個忙碌的城市,他們還來不及停下來悲傷就要馬不停蹄地往前趕他們的路了。真的,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脆弱!……”我聽著張小川的聲音,就好像她就站在我麵前,一如平日的冷靜和自富條理,一如平日的風采卓越,悠悠的聲音既像說給我聽,也像說給自己聽一樣,“當有些事情已經控製不了的時候,那就控製一下自己。”

 

趙兒從廚房回來坐到我身邊,靜靜地問:“小川情況怎麽樣?”

 

“她說當有些事情已經控製不了的時候,那就控製一下自己。”我看著眼前的趙兒聽了這話好像是一顆心放肚子裏了一般,接著又說:“張小川這個人也真能沉得住氣啊。要是叫我出了這樣的事,我TMD挖地三尺也要把高寒挖出來!她這還準備收拾收拾上班呢。”

 

趙兒輕輕地一笑:“你還不了解小川這個女人麽。她所處的地位和工作環境,可以接觸很多男人,甚至是非常優秀的男人。她告訴我,很多男人總是在她想要投入一點感情之前就表白出來,這讓她很快就失去興趣。與其說是她很難輕易愛上一個人,不如說別人很難讓她進入一種她想要的感情氛圍。她喜歡男人不動聲色地俘虜自己,又懂得用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來維持這種美感和誘惑。不遠不近,若即若離,既不會象小男生膩得煩人,又不會象老男人太不解風情。而高寒就恰恰就是這種她想要的男人。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她還保持了一種像初戀少女一樣的執著,是因為她還堅定著一種對高寒的信任和希望!她在堅定地等著高寒自己出現,麵對麵地給她一個解釋!你和江總不是也一直在等著高寒的解釋麽?要不昨天江總的反應,完全可以在報警和麵對著杜總的含沙射影把全部責任歸於高寒這兩者間選擇其一了,就不用讓你們備戰應敵了!”

 

趙兒摸摸我的臉笑著說:“無論小川剛才和你說的話是真堅強還是假裝堅強,但是她絕不是一個自己欺騙自己的人。不是麽?說白了,事情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但是知道內情的每一個人都不相信高寒是那種欺世盜名的小人。不如我們就平心靜氣地等著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著高寒給我們一個解釋吧。”

 

不這樣還能怎樣?關於這個72萬變成12萬的突發事件,基本上已經沒有翻案再議的選擇和意義了,就等著秋後問斬了。隻不過現在誰也不好說到底是誰在斬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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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Chrisa.Liu 回複 悄悄話 你不想讓高寒回來了?:)嗬嗬!好,我就多鬱磨一章。

我給你寫了悄悄話了。你沒有收到麽?要不你從我個人信息裏找到我的qq號過來。:)
木心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原來一樣啊...我也趕完了論文, 周末就畢業了...哈哈...

那你先停一段吧, 還是把正事先辦了!!!回頭用悄悄話留我一個郵件地址, 我給你發郵件哦...

越來越喜歡文章內容, 甚至都不想這麽快就讓高寒出現了...生活有沒有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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