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五個月的香港之行在我後來的一生之中起到了像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一樣的功效!管那些偉人百年身後多少年了,黨和人民還在時時提醒著我們要以其為指導地為中國經濟貢獻自己的力量。
獎杯和獲獎證書被我裝在一個紙袋子裏視之為糞土一般地摜在老江的辦公桌上。因為我更看重的是我自己經過五個月的地獄式強化培訓豐富充盈起來的大腦和靈敏觸覺,以及看得海天闊方知家園小的務實精神與拚搏上進!獎杯和證書隻能證明著我的過去,關鍵還是要看我是否有本事能把過去的陽光燦爛普照到今天的角角落落。廣告大賽頒獎典禮的金光閃閃和精英羅列的濟濟一堂早已經被網絡和各界媒體炒作得名聲在外了,我的虛榮心也早已被“哢嚓哢嚓”的閃光燈滿足得狠不得拿著大頂回家了!當然,我也有我的本分和智慧,忠於黨忠於人民的高度覺悟和思想意識也時刻提醒著我飲水不忘打井人,在典禮接近尾聲的時候摁住獨家赴港采訪實況的浙江衛視一個大眼睛記者MM狠狠地給我們“旗艦”和老江貼了一臉的金紙!采訪結束後,一看就是個初出茅廬的記者MM對我這種不至於讓她把片子做成流水賬,反而以得獎人的身份字字珠璣得讓她的香港采訪記滿載而歸的友好行為差點感激涕零。其實我心裏還在盤算著浙江衛視的全國覆蓋率,甚至還有點遺憾來的獨家采訪怎麽不是“東方時空”呢!姐姐和姐夫還有公司裏的眾同事就是在電視上看到我身著筆挺的晚禮服,一手捧著一個水晶獎杯像個電影明星也像個政客一般,應著背後鼎盛的典禮盛況侃侃而談的。然後,他們奔走相告交流信息詢問電視重播時間的忙活樣兒,我沒看見在這裏也就不必贅述了。最後我的得獎,還有對“旗艦”提點帶麵實則畫龍點睛的短評更上了搜狐的滾動新聞,從一定意義上為我們“旗艦”的造名造勢做出了不可小視的建樹!
隻不過,我沒料想到的是,我正在為壯大“旗艦”獻計獻力的時候,“旗艦”內部正在湧動著一股看不見的瓦解苗頭。最後隨著樹倒猢猻散,我向那個大眼記者MM放電獻媚換來的良機難得更是付之東流而成為過眼煙雲。
正當公司裏那幫家夥還在嘰嘰喳喳地把我當成熱點人物議論崇拜著的時候,我已經悄悄地潛回了家,不動聲色地在家休養生息兩天了。我選擇了周五的一天,分別在九家花店各定了一束十支的紅玫瑰,寫出地址和時間直接送到趙兒的辦公桌上。我看著花店老板忙活著細細地包裝那一支支有著絲絨一般神秘高貴而刺眼的紅玫瑰,在心裏盤算著在一個小時之內趙兒收到這麽多花該會是一種什麽表情!在一個小時之內,送花的花童一趟一趟地站在公司大門口問“趙平平小姐在麽?……請簽收您們的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幫整天不努力工作就知道八婆的小丫頭片子們還不得滿眼噴著火地把趙兒淹沒在羨慕和驚歎的唾沫星子裏啊!我一路上想象著趙兒像蘋果一樣嬌羞的臉蛋兒和靈秀的眼睛,拎著手裏的一捧紅玫瑰大步流星地往公司趕。一上了出租車,司機朝著我眨巴眨巴眼咧著嘴就問:“哥兒們,求婚呢去吧?”估計我的表情可能就像周星馳一樣一臉的驚歎,揚揚眉毛也沒把嘴角的笑隱住:“這都被你看出來啦?!”
相信我春風得意地站在公司門口大喊一聲:“Hello, everybody!”絕對可以成為今冬人氣最高的一景兒!手裏的大紙袋子往桌子上一扔,鋪了一桌子的可愛小玩意兒讓一屋子的人“呼啦”一下放下手裏的工作圍上來開始自選我為大家從香港帶回來的寶貝禮物。不光人人美得讚歎聖誕節提前過,更要驚奇香港凱旋的大帥哥清減了一圈反而更加意氣風發,連印堂都閃閃有光,實在是比身穿大紅袍滿臉白胡子的聖誕爺爺更讓人愛上加愛!
我就從那一堆跟家樂福大減價站在人家貨物車跟前瘋狂扒拉的鳥人們身邊繞過,徑直走到還站在自己辦公桌前愣愣地看著我的趙兒麵前。這一麵,也是在我看到趙兒震撼力指數高達500點的留言後第一次與她的照會。
後來用大家的話是,頭一次看見方正如此深情款款,以前這種人選隻有可能是高寒那種深沉而有魔力的男人的專利,那麽直接又那麽不容抗拒,眼睛裏跳動著溫柔的火花,一下子就把精靈的趙兒給電在那兒了!其實隻是他們不知道這5個月的分別我們倆又是怎麽在網絡上卿卿我我的罷了。反正,一看我這架勢,再加上頭一個小時已經有十大束紅玫瑰的氣氛渲染,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漸漸摒棄提神地關注著我。
我把手裏的那九支紅玫瑰塞進趙兒手裏說:“知道我為什麽送你99朵紅玫瑰麽?這代表著百裏挑一!~~~~如果你不想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跪下來向你求婚的話,你就把這隻戒指收下。一會兒我從江總辦公室出來咱們就回家!哦!”
趙兒可能是被我這套陣勢嚇著了,下意識地“哦”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還擁有投反對票的權利呢,我拎著那一紙袋子的獎杯已經進了江總的辦公室了。
姐夫見到我的意外和高興勁兒溢於言表,長身而起幾步跨過來就給了我一個擁抱。消瘦了一大圈的我被姐夫有力的臂膀緊緊地圈在懷裏,我竟禁不住地心頭一熱。“好哇!咱們的棒小夥兒,搞突然襲擊啊!回來也不提前通知讓我去接你!人瘦了不少,不過也精神了!真不錯!”我知道我自己的狀態很好,但姐夫說這句話還是讓我不能不注意到老江過去一向精力旺盛的臉很明顯地凹陷了下去。
其實N年過去了之後,我不想再評論他們失敗的婚姻中誰錯占得更多一些,但是我必須要打心眼兒裏承認,江海濤是個值得敬重的好人!與工作,他可以將威嚴和歸屬感同時給予自己的員工,把一個成功而能服眾的管理者做到百分百;於生活,他是一個人情味頗濃的良師益友,重感情胸襟廣更讓人倍感親情和崇敬。相比之下,老姐就算是人人眼中的明星,與老江的謙和內斂比起來依然就像夜空中的皓月與螢火蟲一樣!
姐夫和我剛坐下來準備聊聊香港見聞什麽的,行政秘書林小姐“霍”地一下衝進來,美得臉上都開了花一樣顯擺著她挑中的史諾比小夜燈。一看我們正準備打開話匣子,忙不迭地說:“等一下等一下哦!也說來我聽聽哦!”不光自顧自地說著話,還急火火地搬了一把椅子跟在自家後院一樣一屁股坐到我身邊,滿臉堆笑一副等待下文的迫不及待相。看得我心中暗歎這什麽時候老江的親民政策親得這夠雞婆的林小姐就跟街道主任一樣自來熟啊?要知道老江可是個很注意男女上下級之間分寸的古董式領導的。我歪頭看著林小姐一坐下來就翹起來的二郎腿,發現她那雙靴子不就是前些時候在香港一家把刀磨得巨亮的名牌店裏擺著的麽,所以不由地脫口而出:“你這雙靴子不錯啊!”林小姐用一種尋遍世上終遇知音一般地口氣說:“方正真識貨啊!我這雙可是PRADA今年的新款呢!”說著話還伸手拍了拍鞋幫以引起我的注意。伸手之間,林小姐手上金燦燦的手表滑落到手背上,晃了一下我的眼珠子。
愉快的交談一直持續到午飯時間姐夫還是意猶未盡,又忙活活地訂了餐廳叫上公司裏所有沒有午餐會議的同事一起給我接風。就是在午餐的席間,老江才知道我向趙兒求婚的事情,那些實在沒地方放不得已擺滿了整個大辦公區的紅玫瑰和我送給趙兒那顆1.2克拉的白金鑽戒更像明星緋聞一般被大家當作開胃酒一樣,和著午餐和笑聲咽進肚子裏。也是在席上,我看到從外麵和操作部的人披著一身寒氣一起回來的高寒。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我離開公司去香港的時候,帶著一肚子對高寒和老江的不平與仇恨走的,回來的時候,我沒有了對老江的不理解更少了對高寒的敵意。看著高寒西服筆挺臉色蒼白的樣子,我甚至都懷疑過去的自己也是這樣一張跟複印機複印出來似的平板而毫無生氣的城市白領臉麽?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可憐,還是可悲的感覺湧上來。
我在製作室象征性地上了一下午的行政班,全當熟悉一下臨近聖誕節全民運動起來的繁忙工作。臨近下班的時候我過去問老江,說我晚上回家看老娘,讓他叫上老姐一起回家吧。當時林小姐也在辦公室拿著文件等老江簽字。老江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和猶豫雖然掩飾得幾乎不露痕跡,但依然被我捕捉到了。站在旁邊的林小姐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夾,很識禮節地說:“你們先談著,我晚一點再過來。”就出去了。看起來非常識趣的一個細節,不知道是我太過於敏感還是真有什麽貓膩,卻莫名地給了我一種說不出什麽來的異常氣味。我回頭看了一眼關門出去的林小姐,轉過頭來故意有點神經質一樣地瞪著老江,其實我是在等老江的回答。這一下,老江在我故作挑釁的目光下露出了絲毫的端倪,幹咳一聲說:“你給你姐打電話吧。我一會兒還有個應酬,就不回家看老人了。反正大家湊在一塊兒就是聽你唾沫星子亂飛地白話兒,我今天一天可聽了不少了!你們回家吧。……”
我其實還想問點什麽,但是又忍住了。送趙兒回家的時候,我還在心裏揣摸著那些跟五個月以前一樣正常又正常的盛世太平之下暗暗湧動但是又摸不到痕跡的暗流。我心裏莫名的有種害怕。就好像是煤氣泄漏,無形而又危險致命的煤氣總是無聲無息地一點一點充實吞噬著我們身邊正常空氣,當我們發覺的時候,往往就是黑白無常已經站在身後的時候了。
但是趙兒可沒表現出我這種杞人憂天。一整天自個兒偷著樂的那個小樣兒就甭提了!要是哪個小學生不會用“幸福”造句,叫他看看趙兒的臉就知道有多麽生動形象了!下了班,趙兒連一片葉子都不放過地收拾了全部的紅玫瑰,自己抱了一大捧,又塞給我一大捧地一遭兒搬回家!要不是因為天氣夠冷,趙兒那個興奮的樣子真恨不能讓我和她一路捧著走路回家,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今天是多麽的幸福和驕傲!我看著趙兒那個既渴望讓陌生路人分享她的幸福又滿臉帶著嬌羞的樣子,我的心竟然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給一個人幸福是件很難的事麽?為什麽我沒有更早地讓趙兒變得像今天這樣幸福?讓她這麽多年默默地苦苦愛著我,真的是我的罪過!原來給人幸福,就是這麽簡單而令人釋然和快樂!
我拖著趙兒擠進了出租車,真開始慶幸我今天沒發神經地給她送999朵玫瑰!真要演一出千裏挑一的經典我們倆就得專門雇輛集裝箱大卡車給我們拉回去了!
趙兒從上了車嘴就沒閑著,她說她喜歡我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棕白花線的粗針毛衣和立領的黑呢子風衣配上我剪得精幹的刺兒頭,就像個從時裝畫報走下來的模特兒……她說她懊悔今天就應該讓我在大家麵前跪下向她求婚!結果光顧著和她們搶著看那個大鑽戒了,回頭就給忘了……她埋怨我怎麽這麽奢侈買這麽大的鑽戒,真能和張小川的那個大鑽戒有得一比了……我一聽馬上頗感意外地插了一句進來:“張小川要結婚了麽?和誰?”
趙兒笑嗬嗬地說:“真新鮮!高寒能讓這麽好的女人給別人搶了去麽?他們已經定了明年情人節2月14號舉行婚禮。”
“這不也就還兩個月了!大冷的天結啥婚啊?等著春暖花開了多好啊!”我嘟嘟囔囔地說。
趙兒說:“嗬嗬!用高寒的話是這樣每年可以少送一份禮物給老婆。結婚紀念日和情人節摞一塊兒送行了!不過我知道是小川懷孕了。真要等到春暖花開了,那肚子都挺起來了當新娘多不漂亮啊!”
我撇著嘴對趙兒說:“你怎麽肯定人家就一定是奉子成婚?”
“張小川自己和我說的!”趙兒嘰嘰喳喳地說,“我現在倒覺得張小川這個女人真夠深的!不光人那麽精明自立,做得這麽好的一番事業,還和不少道兒上的人混得挺熟的。上次和陳萱琳談判,把陳萱琳嚇得屁滾尿流的!”
迎著我帶著譴責意味的目光,說話從不粗魯的趙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衝著我堆著笑臉裝可憐樣兒。我給了趙兒一個“下次不準再犯了”的白眼,心裏不由得翻了個個兒,臉色不自覺地一凜問道:“你說什麽和陳萱琳談判?為什麽要和她談判?怎麽還要牽扯上道兒上的人?”
趙兒的臉頓時暗了下來,低頭沉吟了片刻才悠悠地說:“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這段時間裏真的發生了不少事兒,你回來了就最好了!找個時間,你和江總談談,也和高寒談談。如果能挽回一點什麽,你就做點什麽。”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