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張宗銘長篇小說《女人土匪東洋狗》
張雲軒止不住垂下頭來:“這……我……清楚。”
“就是對不起!”楊永春老眼一紅,老淚簌簌直下:“你明知共產黨不容上帝、不容神仙、不容皇帝、不容富人、不容地主!當初讓她與小炎,早早地乘飛機去香港去台灣去緬甸……去她願去的地方。她去安安靜靜信她的上帝,你去投你的共產黨,為何讓她和小炎與你一起承受這些不該受的苦難?我們這些人就是死,不要人諒、不要天諒、也不要地諒,受天大的苦難也是罪孽,也是報應!可是,這麽好的弟妹,這麽聰明可愛的炎炎,他們憑啥跟著你受這些磨難、這些侮辱、這些驚嚇?過去,我佩服過你,今天,我……”
張雲軒的堤防在楊永春的責問聲中崩潰了。這些緊鎖在內心的情感,是羞於見人的。他早己處於泥潭之中,在失落中緊緊的拽著自己的愛妻和幼子。他率部起義時的理想、決心為民族的奉獻,眼下卻是那般的蒼白!
……現在,麵對楊永春的質問,張雲軒如芒在背。他意識到楊永春對他的那一絲鄙視。可是,這一切都能怪他嗎?如果沒有起義前的共產黨的保證——如果他不相信這些保證——甚至懷疑這樣的保證——他能有今天嗎?
陣陣寒風從光禿禿的樹梢和瓦隙中穿過,發出淒涼的呼嘯聲。此時,張雲軒才仿佛發現,先前喧嘩的張家大院,現在突然變得異常地冷清:那讚美上帝的唱詩聲消失了,四周居然聞聽不到一點人聲!熊熊的炭火下,張雲軒驟然寒從天降,一陣冰涼從他的肺腑中遊出,剛才還芒刺在背的他,心尖又像被啥刺了一下,他頓時臉青麵黑,冷汗直流……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楊永春驚叫道:“老弟,你咋啦?千萬莫把當哥的話……往心裏去。我是……看見弟媳這樣……我的心……也痛啊!”
張雲軒大口地吸了口氣:“不是。我突然間……心裏……難受。”
楊永春忙道:“快,喝些熱茶……”
張雲軒伸直身子,他一下抓住楊永春的手:“大哥,今天……我們家必定出大事!無論我和維綺出了啥事,我們的炎炎,還有……這個家,當兄弟的,就拜托哥子了!”
楊永春先前在大花園裏時,就聽過張雲軒好多的交待和提醒。現在,他又在說,他越聽越覺得不吉利,睜眉鼓眼道:“哪個狗日的對你說的!這家會出多大的事?簡直是胡打亂說!”
張雲軒把楊永春的手抓得更緊:“這是遲早的事。維綺也請求過你,將炎炎--看成是你親生骨肉!”
楊永春惱火了:“兄弟,你咋越說越不像樣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倒還相信;你咋生拉活扯地,還要把弟妹往泥坑裏拖呢?”
走廊裏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不,是緊急的腳步聲!張雲軒又語重深長地拍了拍楊永春的手:“當兄弟的,隻好拜托你老哥了,大哥!”
張雲軒的話剛說完,張炎就一頭撲了進來,身後是鄢源和方宇。炎炎的臉色發青,上氣不接下氣道:“爸爸,楊老伯,不得了了啦,媽媽她……她……喊都喊……喊不應了!”
張雲軒聽罷,抬腳奔出門去,張炎和兩個小夥伴也追隨在他的身後。楊永春呆若木雞地好容易回過神來,也就抽身跟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