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張宗銘長篇小說《女人土匪東洋狗》
曹發德在星期一下午,趕到了省委的會議室,參加了省裏召開的敵情通報擴大會議。不出他所料:會議的焦點圍繞著張家大院。
會議上,曹發德向上級匯報,對張家大院的布控沒有取得新的發現。接著,鄢部長把張雲軒請求在家中會見他的事托盤端出,事先通告公安機關、民主人士和省市領導:張夫人要在即將來臨的聖誕節,在家中舉行聖誕集會!
這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使得到會的每個幹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這雷厲風行的肅反運動中,張夫人居然要搞“集會”,這不是在明目張膽地在和新法規新製度唱反調?
會議討論得異常激烈,張雲軒與唐維綺的所作所為,不啻於是是自投羅網,是自取滅亡!討論的焦點也基於兩點:這樣的“集會”,是準許呢還是堅決打擊?
曹發德不時地注視著、觀察著鄢正甫。在這樣刀光劍影的討論中,他也嗅出了自己的危險!---不知哪個混蛋,居然將他和吳四妹私通的事,告到省裏來了。幸虧他平日裏左右逢迎,為人謙恭,在部裏的人緣不錯,有人將這消息悄悄的告訴了他,說鄢部長近兩天要找他談話,要他提防……
平時,曹發德有事無事都到鄢正甫家中玩耍,去匯報思想匯報工作甚至幫助外婆幹些粗活。他的恭順、謙卑、甜言蜜語、勤快……深得郭慶元和外婆、鄢源、麗麗的喜歡。在鄢部長的家裏,他是唯一的老常客。現在,看到鄢部長對他有意的冷落,曹發德相信部裏的人說的是真話。他想,若是他沒有離婚便與暗娼長期廝混在一起,他會受到開除黨籍、降級、調動工作的處分……他精心編織的美夢和生活,也就破碎了。他在鄢部長說話時,表現出特有的專注和恭敬,暗地下卻在想:唯一能救他的,也隻有鄢部長了……
會議結束了,還是采取了慣常的“引蛇出洞”的辦法,到時由省委的負責同誌決定行動的時間和方案……曹發德有意地延誤時間,等鄢正甫和幾個方麵的負責人談完話後,他才隨著鄢部長走出了會議室。
果然,鄢部長叫住了他,將他帶到了部長辦公室。待鄢部長坐下,曹發德小心地關上了門,鄢部長才問他:
“有人反映:你同一個名聲不好的女人,暗地裏勾搭了好長時間,有這麽回事嗎?”
“老首長,”曹發德始終這麽稱呼鄢部長。因為所有的老革命都喜歡讓人這麽稱呼他們。“那亂反映情況的人,肯定不明白黨的方針和政策;肯定不曉得階級分析。我是同一個女人戀愛上啦,可是,人家是工人階級的後代,工人階級的後代隻有被壓迫被侮辱的人,根本就沒有‘不幹淨’ 的人!”
鄢正甫製止住他:“小曹同誌,你慢著去分析階級關係。究竟是我離譜了呢還是你離譜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你與別的女人……”
“老首長呀老首長,我的情況郭大姐最清楚,我也給你匯報過。從我參加革命那天起,我就堅決地徹底地要同我包辦婚姻的女人一刀兩斷!這是一個革命者的大是大非問題!我寫的要求離婚的信,一封不行寫兩封,兩封不行寫二十封,這些事……組織上也是最清楚的。此外,我與這工人階級的後代姑娘,也隻是與她戀愛戀愛,還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
鄢正甫說:“這也不行呀。你的離婚手續還沒有辦下來……你這樣做,不怕違犯組織紀律?”
曹發德一臉委屈:“別人是沒有出門的黃花閨女,我已經與她明確了這層關係。一旦……”
“你是亂彈琴!就算那姑娘是個正派的姑娘吧。你與她談戀愛,你的女人到組織上來鬧咋辦?你若是不想違犯組織紀律,你就別與那姑娘再胡混下去了!”鄢正甫說完,就站起身來,一副逐客的樣子。
曹發德憋了一肚子氣,心想:原以為參加革命要得許多的利益,想不到從一個套子裏又鑽進了另一個套子。若沒參加革命,那景德鎮的老女人,就說一句“解放了,廢除包辦婚姻了,你我分開過吧!”——就這麽一句話,那女人就是搬石頭打天,這層婚姻也就散了。
如今,曹發德入了黨,領導的話就是黨的話,不遵守可不行。可是,他與吳四妹此時情濃似火如膠似漆,他離不開吳四妹,而吳四妹也不能離開他。而今,鄢正甫代表組織與他說話,不丟她也得丟她……急切之中,想起星期天張雲軒遞給鄢部長的那包物品……
剛才的會議上,鄢部長對這物品也隻字不提,這包物品是啥呢?想到了這裏,曹發德仍坐在椅子上,他橫了橫心,好歹把思緒理了理,方才說道:
“那張雲軒要與共產黨對著幹,不是還想拉攏腐蝕部長?他給部長的那玩藝……”
他看見鄢正甫怔怔地望著他,一下默然了。他知道,成敗就在此一舉,又轉而輕鬆地說道:“我的老首長呀,我相信你這樣的老革命,是絕對不會被張雲軒這樣的人腐蝕的。我這個人啥都不好,就是嘴穩。老首長嗬,聽說組織上也有規定,允許過去包辦婚姻的同誌申請離婚,準許這些同誌第二次結婚?”
鄢正甫木訥地說道:“那是針對老紅軍、老革命的標準,你還……差得遠哩。”
曹發德又表現出他的卑微:“我曉得我沒有那福份。老首長呀,那天……在陳家根的結婚典禮上,你是看見了的,那有豔福的陳家根,全因組織上的關心和幫助,他才得到了這麽美滿的婚姻。”
鄢正甫生硬地說道:“詳細情況,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