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時期,中國社會的苦難與血腥

我是中國貴州作家張宗銘。我的係列長篇小說,是中國第一部敦促共產黨人換位思考的作品,被文學教授推薦,連續參加諾貝爾文學獎角逐!
正文

世上的壞人咋恁多?(下)

(2009-08-10 07:09:15) 下一個

 

--摘自張宗銘長篇小說《女人土匪東洋狗》


 

 

張炎不由又來到了方宇家那堆滿了破爛和彌漫著臭味的小屋前,看見方媽媽正在整理撿來的破布破紙……他恭敬地叫了一聲“方媽媽”。

方媽媽的眼睛裏閃著光彩,她往內屋裏叫道:“崽呀,你快出來呀,你的好朋友張炎又來了!”

方宇從裏屋跑了出來,把張炎拉進了他那肮髒零亂的小屋。方媽媽急忙把唯一的小方桌上的碎布和廢紙收拾幹淨,招呼張炎坐下,還給他倒了一杯苦丁茶,又到院子裏去收拾破爛去了。

方宇說:“你還想聽我擺‘武鬆打老虎的故事’?”

張炎怏怏不快地朝他點點頭。

“我剛才擺到哪裏了?”

“你說武鬆喝了十八碗酒,已經醉了,他搖搖晃晃地要上有大老虎的山上去……”

其實,方宇也隻聽說書人說到了這裏,他要等到天黑後才去聽說書人講下麵的故事。於是說道:“哎呀呀,你就想兩分鍾聽我擺完‘武鬆打虎’的故事?我在茶館裏已經聽說書的擺了五天五夜了!”

張炎頂他一句:“五天五夜……你白天都在學校。”

方宇說:“我說的五天五夜,是天還沒有黑我就先去茶館搶占個好位置,說書人收不到我的錢,聽書的人又不會注意到我站的地方。當然就把白天也帶進來了。”

張炎說:“我也想去聽。”

“呀!你的楊老伯可是天天去,場場去!”

“那好,哪天再說武鬆打虎,我求楊老伯帶你和我去。”

方宇說:“那說書人……又得從頭說起。要聽到武鬆打死老虎,他起碼要說十多天!”

張炎聽到這裏,心想太難等了,就說:“那你就快點擺給我聽吧,改天我請你去看電影。”

方宇說聲要得,就說道:“有我說給你聽就行了,誰叫我們是天生的好朋友呢!你去那個地方會磨皮擦癢的,硬是叫你坐都坐不住!那說書人說到關鍵時刻,他驚堂木一拍,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把人的心都提到了天上,他就開始收第一輪錢了……還有意把精彩的地方捱到第二天第三天甚至第五天第六天才說,你說叫人心癢不心癢?”

張炎忘了家中的煩惱,心想這陣我才心癢哩!就說:“楊老伯前些時候帶我去過一次茶館。那次說的是張飛戰馬超。他們打得正精彩,說書的也是這樣……你快些說吧!”

方宇於是把茶杯當成了驚堂木,往桌上一碰,發出“啪”的一聲,大頭一揚,道:“你曉得那武鬆有好厲害?他頭紮英雄……”

這時,派出所的高同誌和李同誌走入小院內,李同誌說:“方美英,我們來登記你家的戶口。”

張炎知道方宇家隻有這一張桌子,再說他不大喜歡這兩個派出所的同誌。他想聽方宇擺武鬆的故事,知趣地對方宇說道:“我們進屋去說吧……”

他們進了隻有一線光亮的潮濕的裏屋,兩人坐在還算幹淨的床上,方宇就忙不迭地擺起武鬆的故事來了……張炎總覺得方宇講故事總喜歡重複,甚至在說到精彩的地方時,自己先笑一陣子後才繼續說……慢慢的……張炎的注意力轉到了方媽媽和派出所同誌的一問一答:

“你是荔波水族人,我是獨山人。我吃過你們的醃魚,味道不錯,我們都差不多是半個老鄉了,你今年多大歲數?”

“今年二十三歲。”

“那就是一九二八年出生的了。哪月哪日出生的?”

“九月間出生的,哪一天我就不曉得了。”

“那你……就估諳一個日期吧!”

“那……就九月九日好了,這天是我們水家人的端節。”

“你是啥成份?”

“啥是成份?”

“就是說,你是貧農還是雇農;是富農還是地主。”

“沒有人給我說過我應該是啥呀。”

“那你家有多少地?”

“是我父母的家還是男人的家?我父母都死了。”

“當然是你男人家了。”

“可是……我男人也死了。”

“他多久死的?”

“四五年三月三那天。”

“那時,你們家有多少地?”

“有包穀地兩三畝。”

“租給別人種還是自己種?”

“自家種。”

“那就是貧農了。你的孩子叫啥名字?”

“方宇。”

“咋跟你姓呢?”

“我男人死那天……我就被一個大戶人家搶了去。不,是我被搶親搶去那天,我男人就被人打死了。”

小高同誌道:“你是被人搶去的?這世上還有王法嗎?”

小李停止發問,炫耀地說道:“咋,小高,你連水族人有搶親的習俗都不曉得?倘若你是地主老財的公子少爺,倘若你身強力壯,你瞧中了哪個女人,你隻消用麻袋罩牢那女人,扛回家去--這女人就是你的了。方美英,是這樣嗎?”

“是這樣。”

“書歸正傳。那這孩子是那年那月出生的?”

“四五年二月初三,這個苦命的崽。”

“這娃崽是在那大戶人家裏出生的?你是哪月被人搶去的?”

“四四年的七月間。”

“那你咋證明方宇是你男人的呢?”

“是哪一個的,我當然曉得。”

“那大戶人家姓啥?”

“姓潘。”

“他給這娃崽取了個啥名字?”

“他給我的崽取了個潘宇的名字。”

“你與潘宇在那人家生活到哪一年?”

“四九年底。解放軍來了,潘家少爺帶人上山當土匪。把我和方宇也帶上了山,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那姓潘的以後咋啦?”

“我帶著我的崽逃了,他是死是活,我不曉得。”

高同誌突然一聲大喝:“方美英!你原來竟是個裝窮賣憨的在逃的地主婆、土匪婆!”

裏屋裏變得靜悄悄的,張炎不禁望著方宇。方宇這時盤腳坐在床上,他肯定聽到了屋外邊的談話,被高同誌的這一聲炸雷驚得目瞪口呆!他呆滯地看著屋外,明亮的眼睛裏閃動著無比的迷茫!

半天,方美英發出了一陣哭聲:“千萬莫這樣叫我哇,同誌!我是真正的受苦人啊!我吃盡千辛萬苦才逃離他的呀!為了搶我到手,他和我的男人鬥刀,我男人砍斷了他的一隻手……那姓潘的沒有拿我當過一天的人待……隻拿我當他的奴隸、奶媽!我逃走那陣,還抱……抱著他的一個一歲多的女兒呀,同誌!”

“閉嘴,哪個是你的同誌!”

……張炎記不清他是咋離開方宇家的。還離家門老遠,就見張忠旋風似地跑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他:“都說你跑了……不見了!楊老伯、叔叔、我媽,王媽還有張勇,全都找你去了!你快回去吧,叔媽跪在耶穌的聖像前哭哩!”

張炎跑回張家大院,見媽媽仰麵跪在主耶穌的受難像前,淚如雨下地祈禱著……他一下子投在媽媽的懷裏,禁不住大哭起來。

良久,張炎停止了哭泣,他抱住媽媽問道:“媽媽……這世上的壞人,咋恁多?”

媽媽隻是歎息一聲,為他擦著淚眼,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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