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張宗銘長篇小說《女人土匪東洋狗》
肖局長見工商聯的軍代表和張雲軒進來,連身子也懶得動一動,他看著大家坐下,兩眼緊盯張雲軒,說道:“昨晚,有匪特在巷內殺害了我們的一個公安戰士,在張家大院的牆下,我們撿得了一顆美式手榴彈,在大院的牆內,我們也發現人的翻牆痕跡和腳印。昨夜全市大搜查,隻有張家大院沒進來搜查,這事……”
張雲軒知道這不是小事,驚得頭頂轟地膨脹起來,頭皮也沁出了汗珠。半天他才清醒過來,道:“有人進入張家大院這事,我是一點不曉得,我內人昨晚與我寸步不離,我想她也不清楚。再說,我家的外牆高約一丈,還有另一道一丈二尺的高牆和院牆大門,經過特別訓練的人,即便他翻進來,也出不去嗬。”
哪知肖局長冷不溜秋地來了一句:“那內院牆的兩扇大門,不是由你家裏人開關的?此外,張會長過去的部隊裏,經過訓練的人也不會少!這就……”
張雲軒一下子覺得,他自己把自己套進袋子裏去了!今天陳家根這樣的人帶你回家來清查匪特,就是懷疑你裏外勾結,暗渡陳倉。張雲軒隻得苦苦一笑:“昨夜,我們工商聯開鎮反運動檢舉揭發會,會議到夜深十一點才結束。回來後與內人一起。上午七時半出門辦公,這……你們可以細查。”
此時陳家根如門板似地站在張雲軒麵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點把戲你就別來蒙我們了……”
肖局長不知陳家根是誰,不客氣地拉他:“我們公安在辦案子,不要你插嘴,你好生……”
陳家根隻用手一擋,就把這個隻是連級幹部的分局局長,推坐在椅子上了。肖局長惱羞成怒,嚷著:“你是幹什麽的?在這裏來幹啥?嗯!”
陳家根見有人居然敢在他麵前大聲吆喝,不由將他巨大的身軀轉了過去,他擢了擢肖局長的軍帽:“小子,你好生聽著,是公安廳長叫我來的,我革命的時候你還光著屁股哩!這裏,隻有你乖乖地聽我說話的份,叫你啥時開口說話你就啥時開口說話!”
肖局長這才急忙起身立正:“是!請首長原諒!”
陳家根的氣消了下來,可是,剛才興頭上要對張雲軒講的話,被這個分局局長一攪,他就忘了。“奶奶的!下指示……剛才我說到哪裏了?”
肖局長道:“報告首長,剛才首長要他坦白從寬!”
“是嗬,奶奶的,我說話就厭煩你這種多口多舌的人站在麵前。奶奶的!”他真的想不起下麵要說的了。他剛才的靈感捕捉到:張家的大門是由張家的人開關的,既然是人開關的,那進入內院就當然沒有啥痕跡了。可惜這點靈感被人一攪,丟了!他反剪兩手思索著,看見肖局長規規矩矩地坐到椅子上去了,目光又突然停留在耶穌的受難像上。主耶穌慈祥悲愴的目光,使這個樸素而平常的革命軍人,似乎又找到了什麽又感受到了什麽,他問:“他們拿這玩藝來裝門麵,究竟有啥用?”
公安分局的肖局長,派出所的小高,甚至連唐維綺也抬起臉來望著他。陳家根指著耶穌受難像,道:“這就是窮人!這就是奴隸!這就是萬惡的舊社會的受苦人!”
唐維綺讚美道:“阿們!”
那肖局長又去拉他:“首長……”
陳家根的興頭來了可不準許旁人打岔,他惱怒地將肖局長拉他的手揮開,像被主耶穌的仁愛喚醒了:“把一個受苦人弄成這樣,你們這樣的人家,還用他來裝璜自己!”
唐維綺又一聲:“阿們!”
陳家根不知“阿們!”是啥意思,這聲音出自於張雲軒的內人。他生平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了一張美得那麽莊嚴、美得那麽神韻、美得勾魂的女人臉頰。他知道他的革命道理受到了她的支持和讚揚,他又熱情洋溢起來。當他再一次注意她的臉頰時,卻發現這美麗端莊的貴婦人身上,透出一股少有的堅定和冷漠。特別是冷漠,那對世人的冷漠,使這個在戰場上拚殺十幾年的革命軍人,也不由得深深地打了個冷顫!陳家根並不在意那耶穌的受難像會有什麽問題,這才回到張雲軒的問題上來。
張家大院發生的手榴彈事件,是他要製裁張雲軒的時候了!也隻有這時候,陳家根方才覺得在全省的工商聯合會裏,他才是唯一能叱吒風雲的人物,他才是黨的代表,他才是真正的領導;張雲軒隻不過是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定時炸彈而已,他不能代表革命的工商聯,更無權領導革命的工商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