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張宗銘長篇小說《女人土匪東洋狗》
在張家大院牆外,公安人員發現了美式手榴彈,也正是這晚,一個年輕的革命軍人壯烈犧牲了,血債要用血來償,幹革命又不是請客吃飯!
那天十點不到,商會的電話驟響,陳家根接完電話後,“啪”的將話筒擱下。他抽身站起,兩眼閃著憤怒的火光,仇恨地直盯著張雲軒!
張雲軒問道:“怎樣,又來了春荒的報告?”
陳家根吐出一口粗氣,罵道“奶奶的!”於是,做事毫不留情也不留餘地的他,首先向張雲軒開火了: “春荒?我看該你‘人慌’了!”
張雲軒:“你……這是啥子意思?”
陳家根走到他麵前:“我現在還沒有意思,該我要有意思的時候我會有意思的。奶奶的,我們現在還是到你家看看去吧。”
張雲軒大吃一驚,莫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大事?臨來辦公室時,家裏不是還好生生的嗎?他還是感到大勢不妙,否則,陳家根再專橫粗暴,也不至於這樣無禮地對待他。他想,家裏肯定發生了大事。
張雲軒帶著陳家根和工商聯合會的幾個幹部回到了家裏。一進大院,便迎麵撲來一股不祥的氣氛:前院、中院、後院和走廊上,都能看見公安和派出所幹部的身影,他瞟了一眼中院的廂房,見兩個公安正在和王媽談話。王媽緊張地絞著手中的手巾帕,不停地搖著頭……剛踏入後院,但見唐維綺與四個公安坐在太師椅上談話,從她臉上透出的不安,張雲軒曉得家中果真發生了大事!
看見張雲軒到來,唐維綺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對公安人員說道:“我沒有什麽可隱瞞的,該說的我都說了。”
張雲軒立即認出了其中的老肖同誌,他是雲岩區分局的負責人。這個人在一個月前特地來家裏拜訪過他,是專門來找他訴苦來的,說分局人多事雜,沒有像樣的公辦地點,請張會長幫幫忙,為他們“找”一個像張家大院這樣環境的辦公地址。
那天,張雲軒恰好沒啥子事,耐著性子與他閑聊。眼下的張雲軒,已在社會主義製度裏生活快一年半了,他具有複雜的三重性:一是舊官僚,二是民主人士,三是資本家。他是精於策略的人,對當今社會也知曉一些了,他曉得對方的來意,也想多一點了解公安隊伍裏的真實想法,於是假裝糊塗地說道:“貴陽市我這樣的院子有好幾處,王家烈的院子,賴家的院子,唐家的院子……這些都是私產嗬!請問肖局長,你們要的院子,是買還是租?”
肖局長哈哈一笑:“我們幹革命工作,人都是國家的,哪裏來的錢?張會長不要說笑話,眼下我們是買不起也租不起。”
張雲軒也隨之大笑:“租不起也買不起,”他想說《三國演義》中劉備借荊州的故事,但又怕這樣說傷了別人。這才急停下來,“這樣的話,這種事也就難辦了!”
肖局長可不這樣想,他振振有辭:“怎麽難辦呢?我們調查過這樣的好些人家,直係親屬多的了不起十人,有十分之一的房子和院子,也夠這家子人活得寬寬鬆鬆的了,更何況,都新社會了,一個真正的平民百姓,要這麽多房子和地盤幹啥?為什麽不支持革命呢?難道,就非要像沒收官僚地主的財產那樣地對待他們,他們才心甘情願?”
張雲軒明白了他的真實意圖,乜他一眼,端起蓋碗茶,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道:“肖局長也是,這種事還不好辦嗎,是官僚地主的資產,給省市委領導打個報告,要沒收就沒收得了,何必有這麽多的愁煩!”
誰知肖局長也隨即哈哈一笑:“張會長有所不知,革命全靠自覺,全靠無私的奉獻。一個人要這麽多的享受幹啥?--除非他是想反對共產黨,反對新社會!”
這錚錚言論,倒使兩個人都談不下去了。肖局長揮揮手離開了張家大院,留下一股“寒”意與餘味……倒使張雲軒又陷入另一種愁煩。不過,這一席話又令張雲軒大為開竅,他心裏一驚,這被政府宣布“保護”的張家大院,他一個區區的公安局長也要來試探一下,這張家大院能不能保留得住,隻有天知地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