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度陰涼處（十三）

考慮了一段時間以後，我決定給自己找一份兼職工作。
我們市的外語學校不少，因為現在小語種比較熱門，各個學校紛紛開課，老師很缺，尤其是西班牙語。在大學已經學了兩年，我教《現代西班牙語》第一、二冊應該沒有問題。
暫且把我選擇的那家學校叫N校吧。這所學校有西班牙語課程，而且對老師需求量大，離我們大學也不遠。
看了一下N校的招聘通知，讓應聘的教師準備10-15分鍾試講內容，嗯，這個問題不大。但是我比較擔心的是，我是在校生，可能會卡得比較嚴。
一周的準備時間。我準備的是第一冊課本的17課，感覺那一課不算特別簡單也不算特別難，有可講的語言點，還比較好講。
以前不知道老師的辛苦，現在知道了。十多分鍾的課我備了很久，查字典做筆記寫了滿滿六七頁，講一個詞的基本含義，要是學生問“老師，還有什麽引申義，固定搭配嗎？”我答不上來可就糟糕了。
把教案每天看一遍，拿著自己備的課在沒人的地方嘀咕，怎麽開頭，怎麽結尾，怎麽把課上得清楚明了沒有廢話還要調節好氣氛……
可能有工作的人會覺得我這樣有點過於緊張，但是第一次找工作，我想我必須考慮得周到一些啊……
暖暖問我要不要陪我去，我說不要，有熟人，我緊張……確實緊張。

周二的一個下午，換一身休閑的短外套和牛仔褲，背上裝備跳上公交車，出發。
走進N校，講明來意，先填表，要寫的有個人基本信息，期望的工資，嗯，……還有教學經驗……這個……沒有啊？那怎麽辦？
思考一番，我決定編出一些經驗。我說我在高中的時候做過學校假期英語輔導班的老師，反正你肯定查不到那去。
交表，一位看似主管的男士把我帶到一間空教室裏讓我準備5分鍾，在我低頭看教案的時間裏，陸續走進3個人，是考官吧。
“請問老師可以開始了嗎？”主管問。
“可以。”我走上講台。咦？
考官兩男一女。女老師很年輕很斯文，戴著眼鏡，一個男老師大概30歲左右，襯衣斜紋布長褲，很沉穩的感覺，還有一個……外教啊？
外教也比較年輕，可能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看上去挺桀驁不馴的，戴著窄版黑框眼鏡，穿著一件深紫色的T恤和一條微喇牛仔褲，碎碎的直發披散下來。
我個人認為有外教聽我的課對我很不利，因為我畢竟修為尚淺，要是外教比較苛刻的話，挑我的錯那還是輕的，要是跟我作長時間交流我估計挺不住啊……
不管怎麽樣，硬著頭皮上，先講課！
其實課講得還是比較順利，板書也比較到位，但是我總感覺那個外教很麵熟……
講完了，考官們開始提問題。
“看見老師的簡曆，覺得老師年齡還是比較年輕的，如果在課上有學生問你的年齡，你怎麽回答啊？”那個男老師問。
“這個嘛，年齡是女士的秘密，貿然提問有點不禮貌吧？”
男老師笑，點頭。
女老師問了我一些關於上課時間安排的問題，我如實相告說自己隻能做兼職，因為平時我自己有課，不可能帶全天的班，還有晚上如果給我排課盡量不要太晚，因為我一個人可能不太安全。
期望工資……我根據我們班長給我提供的信息，告訴了他們一個平均數。
但是我奇怪的是，那個外教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我不知道他是想最後考問我還是想怎麽樣。
兩個老師和主管小聲商量著什麽。這時外教抬頭看著我。
“你的英語名字是Ceci？”他開口了。
我當時就愣了。這是純正的普通話啊。
“Ceci這個名字不錯，我有個朋友也叫這個名字。”他笑笑，“中文名叫澄路，對吧？以後我們可以用英語名字互相稱呼。”
“請問您的名字是……”我禮貌地發問。
“我叫Lance，是英語班的老師。”他又笑，一口潔白的好牙，“很高興認識你，Ceci。”
主管走過來，告訴我可以跟他們簽個合同了。
我可以上課了。
噢。
原來求職不是那麽可怕啊。至少求兼職不是。

接下來就是訂課程表，準備教材，嗯，這個我自己有，連磁帶都有，還有一份學生的名單……據主管說我的班上都是男士，用“男士”來稱呼的年齡一定不會小。雖然比我大很多，我也不能叫叔叔啊……
但不幸的是，晚上還是給我排課了，因為我白天的課時比較少。
拿著東西出來，我的心情還是挺興奮的，因為明天就可以開工了，對我來說，今天也算是一個比較有意義的日子吧。我提著包一溜小跑，心情無比陽光。
“Ceci?”後麵有人叫。
我回頭，是外教，不，Lance，斜靠在牆上微笑著看我。
“Bye.”他衝我揮揮手。
我用同樣的方式道了再見，向車站走去。暖暖她們一定在等著我回去吃晚飯……要怎麽向她們宣布我求職成功這個消息呢？揣著小幸福的心情我一路都在遐想。
暖暖她們專注地聽了我的求職過程，表示N校是個好地方，滿是美女和帥哥。
晚上謝斐又給羽揚送了些西班牙語歌，存U盤裏了，我不客氣地拷下來，這都是寶貴的教學資料啊。
謝斐說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才不在乎。我覺得我一開始就得幹好，雖然隻是一個兼職，教的東西也簡單，我可以不好好幹，但是我很想享受自己工作中的那種成就感。


第一次上課，就是晚上的課。當我看見教室裏十多個從二十八九歲到三十五六歲的學生時，著實有點緊張。但是我能夠掩飾。我的學生們似乎也很給我麵子，起碼的尊重和禮貌是給了我的。第一堂課我先和他們聊了聊，問他們為什麽學西班牙語，對這門語言和說這門語言的國家了解多少，當然，大部分人都是希望提高一下口語，以便在商貿中直接交流。然後我給他們起了西語名字，包括Rosa這樣的名字，讓他們練習顫音。最後，介紹了一下《現代西班牙語》第一冊的內容，進度，講了第一課的元音。
就是這樣的安排，居然兩節課的時間也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下課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
我要是跑快點，還能趕上最後那班公交。
“Ceci.”又有人叫。
抬頭一看，又是Lance。英語中級班的老師，站在教室的玻璃門外。
“你也剛下課啊？”我朝他笑笑。
“啊，對。”他走進教室幫我把燈關上，“明天還有課？”
“明天沒有……”
“嗬，我忘了，你是兼職。”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說實話我不喜歡他這樣的笑容，配上他的話，讓人感覺他有一點輕蔑。但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習慣，他的笑容幾乎全是這樣不夠真誠的類型。
“對，我不像你們這樣的老師，可能沒有你們辛苦。”我回答。
他笑了笑：“你回學校？”
“嗯，對……我得快點走了，要不趕不上車了。”
“你不用這麽急，如果趕不上公交，我送你回去，打車也可以。”
“不必了吧……太麻煩你了。”我往外走，他拎著包走在我旁邊，白色襯衣搭在肩上，裏麵是淺藍色的T恤，頭發垂在額前。
“沒有，我也朝你們學校那個方向走，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同路。”
“那……謝謝你。”我不好再拒絕了。
“你是女孩子，晚上一個人走不太讓人放心。”他微笑著說。
“是嗎。你挺細心的。”
“不過，如果我們在車上的時候你覺得我不像個好人，可以隨時打110，最終解釋權歸我。”
“啊？……我沒有這麽想啊。”
他看著我：“嗯，孩子，撒謊……不是好事。”

28度陰涼處（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