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
候機中。快要登機了吧。要出發的時候身體狀態總不是太好。中午,就可以見到朋友們了,很開心啊。
從家走的時候黎明前的那種混沌還沒有完全褪去,但是現在,已經天亮了。清晨有些陰霾,但很清爽,空氣很好。
通知登機了,我得撤了,再聯係。
Lance
晚上。我端著杯子坐在電腦前麵。肚子有點疼,找了一條毛毯圍上,蜷縮在暖和的絨毛裏,充電台燈投射下溫暖的淡黃色光暈。
鼠標發出哢嗒的輕響。這麽些天我已經習慣了在深夜,大家都睡著的時候把郵箱打開看看那些郵件。同一個名字,Lance。這些郵件我不想給任何人看,可能也是一種自私心理吧。我隻想自己同自己分享,像獨自啜飲一杯溫潤的酒,愈回味愈醇香。
C:
今天開了一天會。晚上大家約著出去吃農家小吃。小吃有很多種,每種量都很少,不過很精致,味美無比。可能這些東西在南方人眼中不算什麽,但是對於我們這些北方漢子來說,很稀罕……
塞了一肚子食物和啤酒,回到旅店,昏昏欲睡。
月亮很清澈。突然想起一句卞之琳的詩“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我的夢。”注意,是“我”。
我去找你裝飾夢了,再聯係。
L
杯子裏是茶,泡得比較濃的碧潭飄雪。幽幽的香,撲麵而來,帶著潮潤溫暖的質感。今晚,如果我睡不著我就不打算睡了。
或許我在等待什麽。等什麽,我也不知道。把毛毯裹緊了一些,耳機裏是柔軟的女聲,像細膩的白紙上,鋼筆尖沙沙作響。
澄路:
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房間裏,還好帶了電腦。
今天聽了Genevieve Charset的Le Vent,喜歡她成熟而富有韻味的嗓音。曾經很喜歡她的Let The Rain Fall Over Me,她身著黑色衣裙,雨水順著她赤裸的雙臂流下來,從她濃密的黑色睫毛上滴落,她站在潭水中,坐在枯樹上,周圍是青黑色的藤蔓和蒼紫色的花朵。水。風。水隨風去。
謝謝你推薦的If Only,我看完了。雖然沒有哭,但是很喜歡。可能是因為我已經過了看愛情童話的年齡吧。不好意思。
知道你哭了,借用一句槍與玫瑰的歌詞,Baby don’t you cry. 別哭孩子。
聽你說你穿耳洞了。
疼嗎?
蘭小斯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星期前穿的,現在已經不是很疼了。我的皮膚自愈能力比較強,如果有傷會好得比較快。美國有位女作家根據名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寫了一本同名小說。當我摸著我的耳垂時我總會想起書裏的描寫,當畫家把珍珠耳環的針穿進少女耳垂的時候,那種火辣辣的灼痛或者不止源於感染的針孔,可能還源於某種罪惡感……
那種隱晦的情欲描寫,卻是恰到好處。
澄路:
翻完報紙,看見有你的郵件,很高興。
我發現你總能在我睡前給我個驚喜。這是個驚喜。不要否認。
今天晚上出去走了走,挺熱的,有點懷念咱們那的晚上了,我怕熱。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神清氣爽。
對了,明天主管過生日請大家聚餐是吧?給我發點照片,別忘了啊。
Lance ^_^(謝謝了!)
CC:
照片收到。話說咱們主管總是那麽可愛。抹他奶油的人裏麵肯定有你。
沒去他的聚餐很可惜,回去讓他補上。
看天氣預報說咱們那比較幹燥,多喝點水,別上火了。
這邊下雨了。我想念那種燦爛的陽光,從樹葉間投射下點點光斑。
眩目的明朗和美好。
附這邊觀光照若幹張,笑納。
Lance
P.S.我讓你給我主管的聚餐照你就隻給我主管一個人的?怎麽這麽死腦筋呢!氣死我了。
喝一口杯子裏的茶,我笑了。我承認我在想他,這沒什麽不好意思否認的,或者從很久以前我就會想他了。雖然我告訴自己不要讓這種思念過分蔓延,我知道把它控製在一個合理的程度可以叫做曖昧,很多人都會享受曖昧,但是我覺得自己的感覺在這段時間裏開始慢慢地滋長起來,慢慢卷過我對他的每一點一滴記憶。這也許可以算是一種折磨,像夏日驕陽下走過半人高的草叢,帶著幹燥誘人的草香和微痛的渴望。我不知道這種折磨有沒有同樣發生在他的身上,如果真像他信裏所寫的那樣,倒也不錯。
耳機裏是Victoria Acosta的《Could This Be Love》。柔軟清亮。
Woke Up This Morning Just Sat In My Bed
8 a.m. First Thing In My Head
Is A Certain Someone Who\'s Always On My Mind
He Treats Me Like A Lady In Every Way
He Smiles And Warms Me Through Up The Day
Should I Tell Him I Love You Wish I Knew What To Say
Could This Be Love That I Feel
So Strong So Deep And So Real
If I Lost You Would I Ever Heal
Could This Be Love That I Feel
CC:
今天去酒莊了。久違的感覺。當走進酒窖的時候,似曾相識的場景混雜在昏暗的光線和塵土的氣息中迎麵而來。
我想起了我爸爸。當他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認識了我媽媽。那個時候我爸爸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朝氣蓬勃,你能想象得到嗎,他穿著白襯衣黑褲子,時不時地哼著《重歸蘇蓮托》,這首歌在他們那個時代的年輕人中被推崇為經典中的經典,而我爸爸有著渾厚中氣十足的嗓音,帶點鼻音的渲染,別說還有點帕瓦羅蒂的感覺。
我媽媽經常穿著棉布的連衣裙,式樣簡潔,頭發梳成一個樸素的馬尾,不過據我爸爸說,她的美根本無法被簡單的裝扮所掩蓋。當她早晨從學校裏搭起的薔薇花架下走過的時候,那明淨的臉頰映襯著繁星般的花朵,如同晨光,容光煥發。
薔薇架的照片,我家有一張。改天可以給你看。
據說他們在某一個下午相約去品酒。我爸爸說,那天的紅酒很濃,迷人的醇香。或許是被那種香氣迷惑住了,他們一個下午幾乎不發一言,但是最後他把我媽媽帶到了中國。
我也許可以想象得到那樣的場景,一定很美很溫馨,那個時候,一定是不需要言語交流的,你說呢?在酒窖裏我可以深切地體會到,那些晶瑩的玻璃杯和蒙上了灰塵的酒瓶閃著幽微的光澤,他們兩人的身影似乎通過那種光澤折射在我麵前,盡管時隔近三十年,我爸爸已是微微謝頂的中年人而我媽媽的眼角和鬢邊也已爬上了時光的痕跡,但是他們兩人在我的眼前仍然是美得無以複加,他們的身影和三十年前倫敦的下午永遠疊合在了一起。
希望你在我旁邊。
Lance
最後一封郵件,是今晚來的。我已經看了很多遍。我在想我是要上床睡一會還是一直熬到天亮,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困,雖然眼睛有一點疼。水都喝完了。看看手機,3點10分。
路路:
發這封郵件的時候我已經回來了。 晚上9點左右到的家。沒讓你去機場接我。我知道如果我跟你說的話你一定會去。嗬嗬,別撇著嘴說你不會,你想什麽我還不清楚嗎?
丫頭,太晚了,我怕你一個人不安全。你在信裏問我什麽時候回來,我一直沒告訴你,然後自己細細想一想你的表情,肯定特別逗。
今天上飛機的時候心情很好。
起飛,爬升到萬米高空。在雲層中,灰蒙蒙的雲絮似乎粘著機翼,一片渾渾噩噩。飛機上的小電視顯示窗外的溫度持續降低,最低溫度達到了零下57度。舷窗下部結了一層白霜。然而隨著飛機進入平流層,眼前頓時開朗了起來。天空是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藍,雲層在我們下方,像翻卷著白色泡沫的海水,而遠處的雲,恰如嶙峋的黑灰色礁石,陽光投射在雲層上,使那片雲海染上了一抹輝煌,像是管風琴在演奏海神波賽冬的壯美神話。再向北走,天氣就慢慢放晴了。雲消失了,那些地形在飛機上看來是那麽奇妙,丘陵像是海底的珊瑚礁,山脈如同某種蕨類植物的化石,或是巨大的骨骼。湖泊,也可能是水庫,是明淨的深藍,從高空向下看,它被一條細細的藍色河流連接著,讓人想起《英語文摘》上介紹的世界最古老的珠寶——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出土的項鏈和月牙形鏈墜。
路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那些景象的時候我想起了那首熟悉的歌,奇異恩典。我感覺你就在我旁邊,孩子一樣驚喜地指著雲指著下麵的山與河流。
飛機上的飯還好,不用擔心我會挨餓。
我得好好睡一覺。累了。所以我明天請假。明天你下了課以後如果願意的話到我家坐坐吧,找得到路嗎?嗬嗬。
睡了,路路。希望明天可以看到你。
Lance
28度陰涼處(十八)
越來越喜歡MM的文字了。好象也跟著年輕起來。要把你提到的歌都找來聽聽。還有,恕我孤陋寡聞,“碧潭飄雪”是什麽茶?名字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