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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脫下那一身油煙味的衣服,我知道自己有多厭惡在餐館打工。
這些衣服不能和別的混在一起洗,必須攢夠了,加雙倍洗衣粉洗上兩次才能去掉那股味。我把它們塞進塑料袋,紮緊了,丟在儲藏室。
打了一個飽嗝,想想凡事各有利弊,我現在不必為每天吃什麽操心了。雖然吃什麽對我來說不是大問題,快餐汗堡、披薩、熱狗、三明治、墨西哥卷餅、沙拉,我都能接受。偶爾,自己也做點菜夠吃上幾天的。一個人過日子簡單。
我不喜歡一個人逛超市,看見別人兩口子有商有量采購一大堆,總讓我非常羨慕。這種時候總是我最想念海倫的時候,遐想著等她來了,也可以雙雙對對出入超市,挑她愛吃的水果,選我愛吃的冰激淩……
多麽期待海倫早些過來,結束我可憐的單身生活。
洗完澡,十點半,涼風習習的夜晚,月朗星稀,我泡上一杯漂著豆花香的龍井茶,坐在窗前點上一根煙,打開電腦。我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海倫已經在MSN上等我了,今天我上來的比較晚。
她在中國,喜歡用英文跟我聊,我能看懂。我在美國,卻堅持用中文回答她。
問我:去哪兒了,那麽晚回家?
我說:換工作了,能多賺點錢養你。
她說:不要太辛苦,我能找到好工作養你。
我說:能不能快一點?我等不及了!
她問:什麽等不及了?
我說:什麽都等不及了!!!
她問:那你打算怎樣?
我說:繼續等啊……
她說:我比你還急,再過兩個月應該有消息了。
我說:學校有消息了沒用,隻有拿到簽證才算數。
……
海倫停頓了很久。她已經被拒簽過三回了,而我卻無能為力。
如果我能夠名正言順地跟她結婚,她早和別人的未婚妻一樣,享受美國移民政策的人道主義,和我團聚了。可是美國的婚姻法還不夠人道徹底,還在為難我們這些外觀相似的鴛鴦,不管每年扯著彩虹旗遊街的隊伍多麽波瀾壯闊,不管副總統的女兒和誰生兒育女。
看到像東北銀這樣幾乎沒文化的人都簽證過來了,不明白那些簽證官長沒長眼睛。
海倫是在KTV包房裏愛上我的,記得那天我唱完一首林誌炫的《單身情歌》,她看我的眼神裏流出一種光芒。她是客戶帶來的朋友。後來我經常自己出麵請她,每請必到。
認識海倫的時候應該是我很風光的一段。那時我在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裏當市場部經理。銷售部是為公司賺錢的,市場部是為公司花錢的,所以我很忙,忙於大大小小的應酬,舉辦大大小小的活動派對,非常有呼風喚雨的自我感覺。
良好的狀態應該是會讓人比較可愛的。當我在KTV開了兩瓶XO買單的時候,當我在五星級酒店指手畫腳大宴賓客的時候,海倫被我迷住了。
有天晚上,我請她留下來在索菲特大酒店陪我過夜。
我們聊了一整夜,我也幾乎滿足了她所有好奇心。她說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會愛上我,但是第一次聽我唱卡拉OK,她發現我和KTV裏的人太不一樣了。
問她有什麽不一樣?她說我好像純粹就是去唱歌的,不為喝酒,不為應酬,不為消遣。那種高檔娛樂場所裏,聲色犬馬,都是些什麽人啊?惟獨我那麽專注那麽動情地把一首首歌唱得比原聲還感人。讓她聽起來每首歌都是為她唱的。
我笑了,因為我一直在跟她眉來眼去。因為那麽多人裏我發現隻有她在用心聽我唱。
海倫不是上海人。她爺爺到上海做過生意,把她奶奶娶回了江南的某個小鎮。到海倫這一輩,還有戶口這一說,她一爭氣考取了上海名牌大學,發誓要留在上海。不過,後來她又發誓要出國,飄洋過海。
我告訴她我正在辦移民去美國。
出國前的一年多,海倫一直跟我同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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