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會想誰?好像由不得自己了。
心情有點沉重,想誰都不對勁。白天睡夠了,晚上冷冰冰一個人不願意上床。我上網,我需要找人聊天,探討人生探討感情,什麽叫人生的十字路口啊,感情的起跑線啦,扯得越遠越好,就別跟我提眼前的事!總之我非常困惑,非常空洞的困惑。又似乎格外清醒,了然於心卻不能細想。不想是不可能的。
反而現在離貝蒂越來越近了,想起海倫的時候比較多。不排除有兔死狐悲的嫌疑,還想證明自己沒有變心,說服自己有情有義?
好些天沒跟海倫通電話,打手機不接,我也懶得再往家裏公司裏打了去找她,應該又在忙簽證的事。我不想知道結果,有點怕了,怕她再簽不出來。
想起來很心酸,我在這裏每添一樣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水杯牛奶杯、筷子盤碗、牙刷毛巾……我突然感慨萬千的,再給海倫打電話。
還是打不通,再一聽是手機號碼取消。撥到家裏沒人接,我趕緊再撥公司電話,前台小姐說她休假,什麽時候上班不知道。
那就讓她好好去休假吧。
貝蒂不像在跟我鬧著玩。她沒必要陪我玩到這種程度,又不是少男少女過家家。
憑著多年來對女人的經驗,我可以根據接吻程度來判斷:什麽樣的女人出於好奇,無所謂地嚐試一下;什麽樣的女人有些緊張,即興奮又害怕;什麽樣的女人經驗豐富,輕而易舉進入角色拉著你投入;什麽樣的女人先動情後動容,有準備的接受……
今天晚上,貝蒂的舉動屬於舍不了孩子套不著狼,她豁出去了。鏡頭閃回,剛才她的吻太倉促了,可還是足夠讓我陶醉一陣子的。為什麽說她豁出去了?因為她並不老練,甚至怯生生的,舌頭一直微微打顫,不知往哪裏放。那種一上來讓你喘不到氣,死纏硬貼的女人我真領教過,小生怕怕。所以對貝蒂我也特別輕柔,心馳神往感受那一分鍾的試探。
MSN顯示海倫上線了,她馬上打出一句話:“我的手機掉了,你怎麽三天沒上線?”
“放假去賭城了。”我回話。
“又沒簽出來。”
“哦,”已經不意外了,拒簽記錄越多拒簽概率也越高。因為辦留學拒簽過再辦商務更難。“我回來算了。”
“不要。”
“為什麽?要我等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
“我不想等了。”
“你回來我也還是要出去的。”
想了想,我在鍵盤上敲出一句拗口的話:“那好,你不出來我也不回來了!永遠。”
“我很快會出來的,一定!”
來也罷去也罷,說了幾句也沒別的可說,我記下新的手機號碼,下了線。那邊攝像頭壞了,視頻接不上,一直叫她自己去配個新的,總說沒時間。
我快記不起她的模樣了,隻記得送我入海關前,她眼裏那種巴巴的渴望蓋過了分離的傷感,所以我也傷感不起來。海倫想出國一定比想我還多,再怎麽情意綿綿都不如一紙簽證。好在我先出來了,成了我和她有可能天長地久的先決條件。
我還是很在乎海倫的。畢竟她是唯一口口聲聲叫著老公,陪我一心一意過了兩年夫妻生活的女人。最難得她在任何場合從不掩飾我們的關係,除了民政局哪兒都行得通。還有她對我毫不保留的讚美,誇我文章寫的一流,誇我床上功夫一流,誇我最懂女人心思,誇我機智勇敢風度翩翩氣質非凡……我懷念那些藍天白雲下麵的日子,跟她當街擁吻,喝同一杯奶茶,咬同一個包子……點點滴滴曆曆在目。
我突然傷感不已,比離開她的時候還要傷感幾百倍,是不是從今晚開始我就算正式背叛海倫了?從精神到肉體,今晚開始貝蒂算是接受我了?不應該去想貝蒂!這些日子被她折騰夠了,幾秒鍾給我吃塊糖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海倫讓我吻她的那天晚上就開始陪我睡了,每次高潮的時候她都要拉住我深深地吻她,一起進入高潮。
手機在響,把想著海倫的我拉回寂寞冷清的午夜,是貝蒂打來的。
“睡了嗎?”她壓著聲音,溫柔體貼。
“沒有。”我生硬地回答。
“在幹什麽?”
“在想抱著老婆睡覺。”
“好啊,你老婆不是快來了嗎?”
“嗯,快了。”
“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
“嗯,你以為呢?”
“那你繼續想老婆,我要睡覺了,不想你了!”
“想我?那你馬上過來!”
“想你明天上班不許遲到!”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搶先掛電話是非常不好的習慣!我惡狠狠地想。
這個貝蒂實在太可惡了!讓我有強暴她的衝動!於是滿腦子又都被她占了,音容笑貌婀娜的身段細膩的肌膚,刁鑽的性子忽冷忽熱的反複卻又單純得可愛……真受不了她。
哪怕使壞也要把這個女人搞定!不枉我一世英名。
於是我爬到床上,抱著被子,想象著剛才如果貝蒂跟我上樓,如何跟我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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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工節,極為普通的節日,餐館能放三天假屬於特殊情況,極為難得。
回來上班每個人都神清氣爽,隻有我暈頭轉向,因為晚上沒睡好,讓貝蒂攪和的。我看貝蒂,她小腰扭得更起勁了,也不拿正眼看我,仍像昨天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本來也是,店門一開,大家各就各位打工掙錢一切照舊。
前麵,小青又在向貝蒂盤點她休息日的收獲,哪裏哪裏買到什麽便宜貨,合算得不得了。後麵,何鮮姑又在琢磨一道什麽新菜,昨天有人請她去吃德國鹹豬腳,她講給曹師傅聽,一起研究是生醃還是熟醃,先烤後油炸還是先油炸後烤。東北銀和我團團轉著搽每張桌上的醬油瓶和辣椒油,他說想學開車了,不然的話休息天隻能關在家裏。
我大概跟他說了說怎麽去考駕照,東北人一概用“哎呀媽——呀,這麽麻煩。”做結論。
“嫌麻煩在家呆著,睡覺最省事。”
“睡覺也不省事,他呀,成天在家看黃帶看A片,聲音也不關輕點,我們家孩子問我好幾次了,這個叔叔房間裏怎麽老有人哭。”小青又來見縫插針了。
大家聽見了都笑,東北銀鬧個大紅臉,“到美國這兒跟勞改差不多了,在家呆著還能幹啥?”說完狠狠瞪了小青一眼。是有點過份,這種事拿到上班地方來說太不給人麵子了。
我幫東北銀說話:“包租婆,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叫他聲音開輕點不就行了。”
小青來勁了,“開輕點就行啦?他來了以後電費猛漲,整天整夜電視機開著。”
我見東北人臉色由紅轉綠的,趕緊打趣:“那我送他一個草墊子,叫他回家隻準打坐練功,上床睡覺。”貝蒂在賬台裏麵偷著笑。
“對對對,我再剃個光頭,點拄香,燈也別開啦,省電,行不?”東北銀衝小青說。
陸陸續續客人進來,閑話打住了,中午就開始忙。
貝蒂當然樂意,笑眯眯守著錢箱合不攏嘴。
連軸轉了兩個多小時,快忙完午餐的時候,進來一中國男人帶個美國姑娘,說著話他們自己坐到了我管的桌上。已經很累了加上睡眠不足,我不想做,叫東北銀上茶給他做。
東北銀上去點菜,那男的說英文,東北銀掉頭回來把菜單還我。我都聽出那人英文裏的中國口音了,裝什麽洋蔥?我上去偏拿中國話問:“吃點什麽?”
男的看看我,還拿英文問:“什麽是你推薦的?”
我壞笑著用英語說:“小籠子裏的包子(小籠包),沒有過性關係的雞(童子雞),蔥虐待過的魚(蔥拷鯽魚)。”他聽得一頭霧水,指著菜譜要了小籠包,午餐的幹燒蝦和魚香茄子。
美國姑娘看上去清秀文靜,一直沒開口,聽我說完忍不住笑了,輕輕對那男的說:“你可以說中國話,”人家聽他說的那英文一定也別扭,男女他她都分不清的。
小子硬撐,說這裏是美國,應該大家講英語。我站在那兒直翻白眼,真想拿杯涼水潑他一腦袋。估計他和這女朋友交往也不深,想顯擺顯擺英語多好,連中國人都聽得懂。
沒精力搭理這種敗類加土鱉,管他怎麽叫喚呢。
菜上齊,總算我能喘口氣歇一會兒,肚子也餓了等著曹師傅開飯。
土鱉對我招招手,要冰水要白醋,跟我說美國人吃飯都愛喝冰水,不碰黑醋蘸白醋……我納悶從哪兒來這麽個賤人!開始仔細打量這土鱉,大概也就是附近電腦公司裏的小職員,中午請出個白人同事吃吃飯,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要真想耍耍派頭顯擺英文應該上人家西餐館去,跑我們這兒來吃特價午餐?看他一條腿直想往凳子上踩的模樣,斷定這人是從哪個小地方拚命念書出來的,混到今天這樣,非常自以為不得了了。
我到我們自己的飯桌前剛坐下,土鱉又揮起了胳膊,我隻好放下碗筷走過去。
“有啥吩咐?”我問他。
小子推了推眼鏡,小範圍揮舞著一雙筷子,說出一段超級經典的話,這回他改說中國話了:“你們的小籠包怎麽一紮就破呀?這魚香茄子裏也找不到魚,還有幹燒蝦又沒燒幹。”
我徹底服了他,於是回答:“我們有死麵疙瘩怎麽紮都不破的,魚香茄子裏要有魚那叫魚燒茄子,還有這幹燒蝦要是燒幹了就成椒鹽蝦了。”我說得有板有眼,聽見這話的聽懂這話的人沒有不笑的。美國姑娘也笑眯眯舉起筷子吃了幾口。
土鱉一拍筷子,惱羞成怒了,“這菜沒法吃!你以為我沒下過館子嗎?把這些全撤了,我要重新點菜!”他五官挪位形象惡劣,太不注意國際影響了。
“行啊,這些都在您帳上了,隻要照收全買單,點多少都沒問題。”我順手把菜譜遞給他。
“這菜我們沒吃過,憑什麽要買單?”
“那是你自己點的菜,不吃也得付錢啊。”
土鱉站起來指著我鼻子,“你個臭打工的敢這麽跟我說話,以為我沒錢?偏不付給你!”
我掄胳膊打開他的手,也指著他的鼻子說:“知道你有錢,公司股票上市了,掙幾個美金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瞧你長個農村戶口的臉,淳樸厚道應該挺可愛,怎麽受點教育學會跟自己中國人過不去了?!”
“說什麽你?農村戶口怎麽啦?我現在還有綠卡呢!你呢?有工卡嗎?打黑工的非法移民吧?叫你們老板來!叫你馬上滾蛋!”他一手插腰吐沫星橫飛地叫喚。
“叫什麽叫?我非法移民,你去叫警察呀?沒人教訓你個敗類了還!”我抄起那杯他一口沒喝的冰水,整個潑他一頭一臉。
屋裏的人除了那美國姑娘,應該全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那土鱉目瞪口呆,甩頭抹臉除下眼鏡。貝蒂小青,何鮮姑都過來解圍了。小青抓過一塊餐巾忙幫他搽水,“對不起對不起,顧客是皇帝,怎麽能這樣……”
“你你你們哪個是老板?我要投訴,給我道歉,炒你魷魚。”他又指我。
我還抓著空杯子,看看貝蒂,看她怎麽來主持這公道了。我甚至想好:決不道歉!貝蒂如果當這小子麵敢說我一句不是,我堅決離開!一天也不做了。出門還要揍那土鱉!
貝蒂過來,從我手上拿走杯子,“我們菜做得不好,服務也差,這個帳您就不用付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你是老板嗎?怎麽處理這個打工仔吧……”
關鍵時候,美國姑娘站起來,說著中文讓所有人驚呆住,“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聽得懂一些中文。我在上海工作三年,你們菜做得很好。”說完她摸出三十塊錢擺在桌麵上,對那土鱉說:“我們走吧。”
土鱉愣了,頭發還在滴水,乖乖跟著往外走。
我也沒反應過來,好在剛才貝蒂沒有為難我。
事後,小青話就出來了,她跟東北銀說這種情況也隻有我不被炒魷魚。什麽意思?那意思貝蒂挺護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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