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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隻能愛我 第一部 38

(2009-11-25 15:06:04) 下一個
38

我花了將近兩個小時,認認真真洗完澡,把自己打扮好,照了十好幾回鏡子。衣服當然穿貝蒂給我新買的襯衫,找到一條顏色最配的深色牛仔褲,往頭上抹了三遍發膠,一會直立一會躺倒的,窮折騰。其實很沒有必要,幾乎每天和貝蒂見麵,隻是想找單獨約會的感覺。

然後,我坐立不安在房間裏轉悠,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實在無聊,我坐到陽台上曬太陽。夏天好像是過去了,陽光斜斜的,才下午四點多鍾已經泛起了金黃色。隔壁公寓的圍牆裏有人家在烤肉,冒著青煙和一陣陣帶糊味的肉香。

我才發現自己餓了,一天沒吃東西了,到冰箱裏看了看,除了喝剩的幾罐啤酒,沒東西可吃。自從去了貝蒂店裏,冰箱全撤空了,夥食費全省了,還把自己吃胖好幾磅。

最後,我在櫃子裏翻出一包餅幹,衝了一杯速溶咖啡,總算可以充饑。

烤肉的香味勾起了我想吃西餐的念頭,不如等會兒和貝蒂去吃牛排。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牛排館,在靠機場的海邊。那裏幾乎都是美國人,貝蒂和我在一起會比較自在些,不必擔心碰到熟人。我想得也太周到了。

接著,我繼續想:該怎麽對貝蒂表白一番呢?在拉斯維加斯,我的行動足以說明問題了,還用表白嗎?別看我總想躋身文學青年,說話做事可從來沒有酸溜溜的調調,保證絕對通俗。

“威脅我?你想幹什麽?”見麵第一句話,貝蒂劈頭蓋臉問我,十分嚴峻的樣子。

這和一盆涼水澆下來沒有區別,我那迷人的笑容僵住了,在落日的餘暉中無處隱藏,非常痛苦地剝離下來。還好,我大腦裏有軌道交通,沒有堵塞,風馳電掣找到了應變通道。

“你說呢?我想幹什麽?”我眯起眼睛,往後仰著看她,“不是去喂魚嗎?魚都會餓死,我也要吃飯,不行嗎?你白白送我一件貴重襯衫,請你一起吃頓飯,不可以嗎?”繞嘴皮子,她肯定不是我對手,根本不容她喘息!“我威脅你什麽了?生命財產?名譽地位?你有什麽可被我威脅的?又沒說你勾引我,說我自己單相思,愛死你了想死你了,也算威脅?那我自己一頭撞死,你來負法律責任?再說了,喂魚,看大海看月亮的,都是你提出來的,反倒問我想幹什麽?你有健忘症啊?還是我得了狂想病?”

這回輪到貝蒂一愣一愣了,大概從來沒受過如此強烈的反駁,如此迅速的反彈。

“那好吧,先去喂魚。”她用低八度聲音說,借著查看前後車輛,扭開頭不敢看我了。

算她聰明!知道跟我妥協。

看得出來,貝蒂非常不自在,大概因為第一次跟我外出,有目的性的,單獨在一起隻怕我又會做出什麽無法無天的舉動,所以她要先聲奪人,掩蓋自己惶恐不安。以為嚇唬嚇唬我能老實點,可惜啊,第一招失手,被我用機關槍封鎖,接下來如何推演全看我的了。

她真的是惶恐不安,車子開得跌跌撞撞,紅燈拐彎都急刹車,害我不得不拉住車門上方的扶手,回過頭去看她。其實這種狀態是她最可愛的時候,我發現好幾回了,神不守舍的。貝蒂從來不化妝,沒有香水味和脂粉氣,更加透著精雕細琢的天生麗質。

我不由得伸出手來,去撫摸她耳垂後麵凝脂般的肌膚,那是我第一回見到她就注意的地方。又一個急刹車!“別碰我!在開車呢。”她敏感地躲開,皺起眉頭斥責道。

“誰叫你長得那麽好看?”我嘻皮笑臉跟她說,沒有女人不愛聽這樣的話。

果然,她的表情鬆弛了許多,“好看?給你看就不錯了,還動手動腳。”

“所以把你約出來呀!看夠了還要……嗨嗨,你要我上班時候動手動腳啊?”

“再胡說八道,再碰我一下,馬上送你回家!以後再也不跟你出來了。”

也該我妥協一點了,“好吧,好吧,喂完魚,我們去海邊,我知道機場那邊有家牛排館,可以看海看月亮看飛機,今天我能吃下去兩塊大牛排!吃完了一定長力氣……嗬嗬,然後,你跟我回家接著看月亮……”

到自家飯店門口了,她停好車,籲了口氣看看我,打斷了我的約會計劃,“你以為我是隨隨便便跟人回家的嗎?”

我撲楞撲楞眨著眼,腦筋急拐彎,和頭文字D裏的送豆腐車一樣,在山道上直飄移。

看她說這話是相當認真的,可見我今天計劃又要落空。

被她一句話掃了興,這一回合算我吃了個悶彈頭,死不了也跳不高了。

唉,這個女人怎麽那麽難對付?難怪那些編上號的男人一個個放不了得不到的,隻能跟沒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往往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我也被卷進這怪圈了。

一邊喂魚,看著小可愛們又擺尾巴又親嘴的,我和貝蒂休戰幾分鍾,注意力都在水裏了。歇業的店裏拉著簾子沒開燈,隻有魚缸裏的亮特別通透,照得人心裏也柔光蕩漾起來。

“你上輩子大概是魚變的吧?看看,和它們一樣,在水裏騰空著,碰一下就閃到好遠。”

貝蒂一定是被如此優美的比喻打動了,安祥了許多,“所以,你一來,就把這兒的魚缸變個樣?”她溫情脈脈地問,眼睛閃亮,跳躍著水的波紋,一下子就把我淹沒了。

不久以前,好像很久以前了,我被她眼睛裏的桃花春水迷惑得不知道自己是誰。那時候旁邊總有著別人,阻著隔著騰空的,不能靠近,一陣暈過一陣的。最可憐前天晚上同床共枕抱著睡,還被兩個人監控,不敢多動一手指頭。

現在多好,多安靜,整個世界隻有我們倆,躲在暗處像躲在水裏,和那幾條顏色鮮豔姿態唯美不管閑事的小美魚。魚缸裏“咕嚕嚕”的氧氣泵的水聲聽起來更寧靜更愜意,我哪兒都不想去了!貝蒂半倚在椅子上,比我更專注地看著水裏,柔和的光影投在她線條柔和的臉上,美得讓我喘不過氣來。

扶著椅背,我小心翼翼從後麵貼近她,吻她的耳朵,還有耳朵後麵細膩的頸和發絲,她沒有再閃開,側過臉來緩緩迎住了我的吻。她的嘴唇微微顫栗微微開啟,吐氣如蘭,被我吸住了要吻進去。她到底還是閃開了,臉紅心跳的,卻羞澀而俏皮地笑著說:“真會鑽空子。”

隔著椅背我拉住她,哀求她,“你就別讓我碰釘子了,行嗎?”

她故作輕鬆地,“你不是餓了嗎?我也餓了。好啦,魚都吃飽了,該我們自己去吃飯了。”

我咬牙切齒地,“總有一天把你整個吃掉!”

“你以為我是魚啊?隨便上道菜就能吃掉了。”

“我要把你當螃蟹!連你的殼一起咬碎了吃下去補鈣!”

她笑問:“補鈣?什麽意思?”

“不懂了吧?小女人?補鈣能結實!經久耐用!讓你試試?”

“不要不要不要,……”

“有時候我真懷疑那女兒是你生的嗎?”

貝蒂不認識那個地方,讓我來開。車上了高速公路,迎著彩霞滿天往三藩市方向走。天空展開一幅抽象華麗的油畫,是我喜歡的暖暖的色調。

我很安靜,還在回味剛才留於唇際的甜香,雖然隻有一瞬間,若即若離的親密。我很知足了,不同尋常的心跳,換了以往長驅直入的痛快,過後反而空空的,不及細品其中周旋。

女人若是男人的獵物,要知道男人真正為之激動的是狩獵過程,征戰的快感。再沒有比一步步接近目標更刺激荷爾蒙的,每一步暗藏玄機,每一步變化莫測,最佳時機往往稍縱即逝。所以任何小小收獲都是來之不易的勝利!得來全不費工夫,那不如直接去肉鋪。

節假日最後一天,高峰時段的堵車,我不著急,甚至還很高興,“最好堵到明天,能堵個三天三夜更求之不得。”這樣想的就這樣說了。

貝蒂習慣了我的跳躍思維,“虧你想得出來。”

“你不喜歡這樣嗎?就我們倆個人,看看風景說說話。多好看的雲彩,我喜歡,聞著你身上的香味,最好一直這樣開下去。”緩慢行駛中,我左手把住方向盤,右手伸過去抓住了貝蒂的手,她縮了縮沒逃掉,不說話也不反抗,乖乖被我握著,一起看著紅豔豔的天際,臉上也是紅彤彤,不知是被映的還是又難為情了。

平時,人前人後,看貝蒂風韻十足成熟幹練,甚至也會跟那幾個男人打打情罵罵俏的,怎麽單獨跟我在一起感覺像初戀呢?久經沙場什麽女人沒見識過?我竟看不出她有任何假天真裝純潔的成份,疑惑了很久,是演技高超還是真不解風情?我隻好拿出一付老油條的嘴臉,牽著她的手往下走,不能操之過急。

換道時候一個顛簸,貝蒂掙脫了我的手,“好好開車。”她小聲地說,無限溫柔。

下高速,沿一條緊挨內海岸的車道又開了一段路,眼前是開闊的海景和遠處對岸星星點點的燈火。從著名的金門橋往裏就是灣區一帶狹長的內海。舊金山國際機場建在西灣最寬闊的海岸邊,離灣區最長的聖馬刁大橋很近。西餐館掩映在一片綠樹中,沿途不易察覺,是我曾經四處獵奇發現的,裏麵風景獨好且生意興隆。

貝蒂在灣區住了十幾年,知道的東西未必比我多。

到了這裏,我想起了海倫。因為第一次發現這麽個好地方的時候我曾想過要帶海倫來。好的景致好的心情總希望和最愛的人分享。難道我現在最愛的人是貝蒂?

餐廳分成完全隔離的兩大間,左邊全是吧台和小圓桌,吧台裏十來米高的牆上壘滿了各種酒瓶,音樂嘈雜人聲鼎沸,算是酒吧區;右邊踏上幾步台階才能聽到悠揚的小夜曲,呈放射形的大廳圍出一層層弧型矮牆,階梯狀由高到低,讓每張點著燭火的餐桌麵向前方靠海的整麵大落地窗,可以完整地將海灣風景盡收眼底。非常巧妙的劇院式設計,迎合了到這裏就餐的顧客要美酒佳肴同時要美景的需要。配上幾盞巨型的彩色琉璃燭光大吊燈和古典音樂,李斯特小夜曲,還有桌上琉璃花瓶裏插著暗香陣陣的鮮玫瑰,……想不浪漫都難啊!

可惜座無虛席,我和貝蒂拿上號等了十幾分鍾才坐進去,運氣不錯,居然直接帶我們走到第一排,緊靠窗口。我們先要了兩杯熱茶,再仔細看菜單。

我在電話裏跟海倫描繪過這邊的景致,她還笑我隻會看風光不會看菜譜,所以要等她來了一起去。我對她說的英語總帶著半英式半中式的口音非常嗤之以鼻。海倫和我在任何問題上總要爭個高下,我警告過她,這樣不好,即使跟了男人也別保留這壞習慣。也許習慣暴露本性,爭強好勝應該算她的個性。我不喜歡。

貝蒂把菜單推給我,“你幫我點,清淡一些的,有沙拉和魚就行了。”

我要了份量最大的紐約牛排,幫貝蒂要了一份蘋果葉熏三明魚,帶湯帶沙拉的套餐。

點好菜,殷勤的黑人光頭帥哥侍應生趕忙送上了現烤的蒜香麵包,讓我們先吃著。

貝蒂說她最喜歡吃這種意大利麵包,很愉快地拿起來撕扯著往嘴裏送,邊吃邊含含糊糊地說:“我有兩年多沒這樣出來吃過飯了,謝謝你。”

“你對自己太苛刻了,有必要這麽辛苦嗎?每星期應該休息一天,哪怕陪陪女兒呢?”

貝蒂不語,又拿起一塊麵包。

海倫懂得怎樣對自己好,做各種類型的保養,從頭發到皮膚從體形到腳後跟。她還懂得怎樣勞逸結合,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我比較欣賞她做事的條理性,所以她能把自己的事做完做好,然後把我和整個家統統安排得妥妥貼貼。她是個很不簡單的女人。

朋友都說找到海倫是我的福氣,我同意。

菜上齊了,我和貝蒂才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我們同時在看空中一架架起起落落的班機,閃著它們身上的燈火在漸漸暗去的夜空中,像一個個機械的熒火蟲。

“你在想家?還是想你女朋友了?”貝蒂揭開了蓋在熏魚上的蘋果葉,若無其事地問。

“都想。一個人在這裏太沒意思了。”我不願否認,為什麽要騙她?而且她極為敏銳,女人的第六感無數次讓我驚訝了。

“那就跟我說說她吧,上回見過你拿來的相片,看著挺不錯的。”貝蒂輕描淡寫地說。

“好啊,你真想聽?”

我切開牛排,要的是三分熟,一刀下去直接見血了,撒上鹽和現磨的黑糊椒,送進嘴裏鮮嫩可口。

接下來,我想起多少講多少,沒有誇張隻有刪減,把海倫比較完美地介紹出來。

貝蒂始終麵帶微笑和少許好奇,安靜地聽我講述,察看我的表情。她的目光鋒利,還好我並無謊言。海倫確實不錯,我的確不夠好不夠上進不夠……

我邊說邊犯暈,好端端的好不容易跟貝蒂來約會來浪漫來表白,怎麽把海倫搬出來大做文章?這算犯的什麽病?也許出於對海倫的內疚?

所以,吃完飯我搶著付了帳單,走出那裏,我一直都恍恍惚惚。

海邊真有一個又大又圓又亮的明月,海風卻好大好冷好刺骨。我已經沒有心情看月亮了,今晚全被我自己搞砸了!

貝蒂回到平時那付冷冷靜靜的樣了,說她認識回去的路了,要自己開車。

我一路沉默,反思反省的越琢磨越糊塗。

送我到家,貝蒂開著繞到前門邊,停穩了熄了火。

非常好的一個角度,正好沒有路燈,月光照進車裏,我看著貝蒂的眼睛,希望還能找到一點期望中的模糊的答案。不需要再說什麽了,我說了整晚的廢話!

她也正回頭看著我,然後抬起方向盤上的手來摸我的臉,月光撩人,我知道這個吻和剛才的不同,她不讓我有任何思考的餘地,完完全全捕捉了我由來已久的渴望。

“今天晚上,你會想誰?”貝蒂的氣味貝蒂的喘息,她問我。

然後,我被她推出了車子,獨自留在月光下,傻傻地吹著冷風。


=====連載中,最新更新見快樂99http://www.kuaile99.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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