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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達佩斯:行色匆匆中的省思
初見布達佩斯,就發覺它的地勢與布拉格很相似。都是一條河縱向劃分城市,都是主城在東小城在西,都是河東平坦河西有山,山上還都有古城堡。不同的是水流的方向相反,多瑙河比伏爾塔瓦河更寬闊,布拉格更多地保留了中世紀的古城小街,而布達佩斯更多地是19世紀末的建設成果,更具大都市的規模。
我們住的公寓是在河東佩斯城的南邊,也算交通方便。可以判定這樓房是50年代的建築,有一個陳舊的手動開門的電梯。公寓不小,卻是兩個單元門並列,這說明是在裝修改造時,把原來的兩個單元合並而成。可以想見50年代社會主義平民的居住空間,是何等局促。又想起昨天在維也納的住房,是近400年前的,大得可以一分為二;而今天這個60年前的,卻小得隻能合二而一了。這其中的道理,是曆史的辯證法嗎?
在布達佩斯的日程還是短短的一天半,我們隻好又坐上了城市觀光大巴,作匆匆的走馬觀花。
駐地附近的市場大廳,建於19世紀末。
旁邊的自由橋,可以看見河對麵山頂上的解放紀念碑。
歌劇院華燈初上。
小環路一角。聽說布達佩斯的小環路也是拆除城牆以後修成的。
國家博物館。
在布達佩斯市區的多瑙河上有9座橋,其中最為居中也最先修建的,是這座鏈橋。
過橋上山,布達山上城堡中的一個噴泉雕像。
城堡中的馬加什教堂。
山坡上的漁人堡。
在參觀景點的過程中逐漸了解匈牙利曆史,原來他們經曆了300年土耳其人和200年奧地利人的外族統治,怎能不渴望獨立和自由?由此不難理解,1956年事件自有其曆史和民族的基礎。
山頂上赫然挺立的解放紀念碑,也稱自由女神像。此像建於1947年,本是為紀念蘇軍的解放。匈牙利的領導人和設計師比較聰明,在如此顯要的位置放置了一個不那麽政治化的女性形象,不至於時過境遷,人去碑空,像布拉格那樣。原在碑腰處還有一蘇軍戰士形象,90年代以後被移走了。與其他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完全清除不同,布達佩斯人在離城9公裏遠的地方建了一個紀念雕塑園,把共產黨時期的城市雕塑移過去集中展示,也算一種教育吧。
多瑙河邊,有一排鐵鑄的舊鞋子。這是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此地被納粹屠殺的猶太人。
布達佩斯最具代表性的建築是這座國會大廈,它是在19世紀後期,模仿倫敦的英國議會而建,但看起來更雄偉。
國會大廈對麵的民族民俗博物館。
科蘇特(Kossuth)是19世紀中葉匈牙利第一屆國會選舉的總理,爭取民族獨立的先行者。這是他和內閣成員的雕像。國會廣場就以他命名。
我在廣場上發現一個地下入口,下去一看,原來是設在地道裏的一個紀念室,紀念1956年10月25日發生在廣場上的屠殺。通過幻燈、錄音和實物,展示對那一場事件的回顧。那場屠殺到底因何而起,死了多少人,至今不能確認。原來這個國會大廈前廣場,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是1956年事件發生的最主要的現場。
匈牙利事件發生時我還不懂事。大約10年以後,少年的我聽說了那一事件,是臭名昭著的反革命事件,“裴多菲俱樂部”是加給文化人的罪名。又過10年,我的青年時代發生了“天安門事件”,官方說這就是匈牙利事件的重演,某人是中國的納吉。後來的我漸漸成熟了,懂得了所謂的“反革命事件”或“暴亂”,並不一定真是那麽壞。現在在布達佩斯,那一場事件被稱為1956年革命,那就是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了。匈牙利共產黨內的改革家納吉曾經擔任政府總理,曾經三起三落,1958年被施以絞刑。他在1989年獲得平反,現在在國會廣場上,還有他的紀念雕像。
回家以後,我繼續研究匈牙利事件,才知道那事件不僅發生於匈蘇之間,與中國也有很大的關係。1956年10月23日匈牙利的事變發生後,納吉準備退出華沙條約組織,變成中立國。蘇聯應該怎麽辦?是剿是撫?是放任還是鎮壓?赫魯曉夫舉棋不定,一度撤軍。中國代表團劉少奇和鄧小平在23日當天正好到達莫斯科,向北京的毛澤東請示後,力主要蘇聯出兵。劉說放棄就要犯錯誤,鄧說不能讓政權落入敵手,赫魯曉夫這才聽了中國人的,二度派兵鎮壓。當時激進主剿的二位領導怎能想到,10年之後劉就成了中國的赫魯曉夫,20年之後鄧又成了中國的納吉?在1976年前後我還聽說,周恩來曾經直接參與平定暴亂,乘坦克進入炮火紛飛的布達佩斯。從現有材料來看此說不確,周恩來是在蘇軍鎮壓後兩個月即1957年1月到訪布達佩斯,以顯示對蘇聯的支持,受到蘇軍坦克的保護。中國在第二年發生的“反右”和10年後的“文革”,實在都出於領導人對類似匈牙利事件發生的恐懼和預防。若要追根尋源,中國人對匈牙利人是有愧的。
城區東北方的英雄廣場。1956年10月,群眾在此放倒了斯大林銅像。1989年6月16日,30萬人在此為納吉舉行了國葬。那時候,匈牙利開放了與奧地利的邊界,眾多東德人繞道進入西德,由此引出了柏林牆的倒塌。再想想與此同時,北京發生了什麽?正是南轅北轍。
兩天裏都是陰天,拍不好照片。隻有到了傍晚,我們乘船在多瑙河上欣賞兩岸的夜景時,燈火璀璨,才一掃陰霾。
布達山上的城堡王宮。
國會大廈更顯輝煌。
河麵上夜風吹來,頓感涼意,這使我渾身一震,更加清醒。眼前的機聲燈影、客語人喧與59年前的槍聲炮火、人吼車鳴交響疊印,怎不讓我思前想後,撫今追昔。“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曆史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