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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一篇老中醫寫的文章,我一直覺得這種態度是值得我們去學習的

(2008-12-16 14:40:54) 下一個
動物保護(福利)與中醫並非水火不容

  因為一次保護動物講座的需要,我向IFAW尋求幫助,要了一些相關的圖片,裏麵基本上都是動物慘遭殺害或者被虐待的場景。對於其中兩張圖片使用與否的問題,我坐在電腦前猶豫了好半天。雖說差不多每張照片都是令人心顫的,但是,這兩張圖片中的鮮紅場景是更讓我渾身栗抖的。最終我真是咬著嘴唇決定,不在講座中使用它們。原因很簡單,我認為,我們在愛一個什麽東西的時候,不該同時去恨另一個東西。我知道,我所要做的講座必定是相當令人苦痛的,在這種氣氛下,使用一些過度刺激的圖片,很可能會引起一些受眾對人類的恨。眾生平等!我愛動物,但是不仇視人類,即使一些人相當殘忍,但他們應該是被挽救的對象,不應是仇視的目標,更何況,他們不代表所有的人。

  同樣的,我們立一個事物的時候,不必一定去破另一個事物,如果認為不詆毀一個舊有的東西就不足以揚威來樹立新的東西,那麽,立的目的就並非單純而近乎狹隘了。

  動物保護及福利的聲音近年來越來越響,這是我所欣喜的,但同時,在許多場合裏,我常常感到一種複雜的矛盾包圍著我。很多保護動物的人千萬百計地把中醫說成是殘害動物的罪魁禍首,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更是嚴重背離事實的。

  曾經就有一位熱心於動物福利工作的西醫,他在講到活熊取膽的問題時,就對中醫破口大罵,說中醫都是騙子,是偽科學,最後,幹脆得出結論說,這個中醫壞透了,要是不消滅中醫,中國的動物福利事業就沒有指望了,等等,等等。對於這位西醫出身的老先生來說,不懂中醫本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自己不懂就借著一個題目肆意歪曲漫罵,在我看來,不但是治學不夠嚴謹的問題,怕是其人品也令人恭維不得了。我曾在會後和這位老先生進行過交流,後來發現,一個氣門芯堵滿汙垢的輪胎,一個人就算是脹得麵紅耳赤也不能讓他有絲毫改變。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關於人參可以補益身體這麽一個小小的事實,這位老先生都說“沒有任何資料表明人參可以增強體質,它的維生素含量極低!”這樣的態度還怎麽與之溝通呢?僅國內關於人參研究的專著和論文就不計其數。如果超過一億字的相關文獻都被稱為“沒有任何資料的話”,我也隻好承認人參無效了。古人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人體內的物質就是增強體質最有效的物質嗎?莫說人參當中的人參皂甙和酚類物質的特殊功能,即使是維生素的含量也遠遠高於大米白麵,這些研究結果就藏在那浩浩的上億字的文獻當中。氣門芯的汙垢不清洗的話,再多的資料也是枉然。所以,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事實,而是我們應該有什麽樣的心態麵對這些事實。

  近些年開始在國內流行起各種海狗鞭的保健品,說是能大補腎陽。於是一些人趨之若騖,於是加拿大的海豹捕殺量直線上升,於是國外有人對中國人乃至東亞人的此種行為大呼不解,於是為了保護動物和中國的國際聲譽有人開始追根溯源,於是有人竟得出結論說歸根到底罪在中醫。理由似乎明擺著,所有廠家的海狗鞭產品,其宣傳介紹中無一例外地寫著,根據中醫理論,海狗鞭可以如何如何,所以,罪過當然成了中醫理論的。但是,攻擊中醫的人們是否就此請教過中醫大夫有何看法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還盜用了大量佛教術語呢,難道要連佛教也一同鏟除了?

  真正的中醫大夫實際上是最反對患者憑著感覺吃藥或進補的。你覺得自己身上沒勁兒,在廣告當中聽到了“腎虛”一個詞兒,就想當然地琢磨,要不,我也試試?其實,身體乏力、心慌氣短可能是很多原因導致的。除了簡單的腎虛之外,心血虛、心陽虛、心脾兩虛、肺脾兩虛、肝血不足、腎陰虛等等,都可能有心慌氣短或乏力的表現。即使進補,心、肝、脾、肺、腎五髒,該補那一髒,每一髒器還分別有氣、血、陰、陽四個方麵,排列組合下來共有20種可能。此外,中醫還特別強調“補而不滯”,補益的同時還要根據個人情況輔以理氣、燥濕、活血、開竅等佐使藥物,豈是單一藥物可以全效的?現在很多廠家出售的保健品,原本就違背中醫“辨證施治”和“補而不滯”的基礎,完全是企業為了追求效益,盜取中醫理論,簡單化、片麵化之後的產品,怎麽能說罪在中醫呢?如果能讓真正的中醫大夫發言的話,他們同樣會反對這類有損消費者身體健康的所謂保健品上市的。原因雖不相同,但是在這一點上,動物保護者和中醫界是殊途同歸的。

  我在這裏為中醫說話,並不是偏袒,隻是希望盡可能客觀地說明一些問題。激進的動物保護主義者有他們的問題,但是一些中醫界人士也並非沒有自己的問題。我同樣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交流過,希望以他的聲望和影響來為動物保護和福利做一些努力。當時我和他說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活熊取膽,但是這個問題在他看來根本就不成為問題。他搪塞我的理由很有“群眾性”——人還顧不過來呢!除此之外,相當多的中醫大夫不願意放棄使用動物藥的原因,也的確源於中醫的一句古話。中醫說動物類的藥物是“血肉有情之物”,因為與人更接近,所以被認為是更有療效的藥物。但是,在這一點上我個人不能讚同這個說法。中醫的一個特有的思維方法是“取象比類”,關於這個問題後麵還會談到。“取象比類”的方法的確有它的優勢,但是推演到了極至的話,同樣會陷入教條的境地。事實證明,並非所有“血肉有情之物”的藥效都優於植物藥,比如海狗鞭(藥名:膃肭臍)的溫補腎陽之功“大抵與蓯蓉、鎖陽之功相近”(《本草綱目》語),現代臨床應用認為其功猶不及淫羊藿,可見膃肭臍並非不可或缺,反因自身貨稀價高,明顯不經濟了。但是若用常見的植物藥做保健品,對於廠家來說如何有新奇的賣點呢?所以,他們寧肯舍近求遠,同時更要引經據典才能哄騙到一些錢財。

  至於熊膽,就是另一個有代表性的藥物了。活熊取膽的問題我一直都關心,也在很多年以前就看到有關替代品研究的報道。這方麵的報道是在我進入環保界之前就看到了,研究者也不是動物保護者或動物福利者,而恰恰是中醫界自己。本來熊膽自古在中醫裏都是少常用中藥,其功效無論是清熱、涼血、明目,都有相應的植物藥可以替代。但是,不論是白花蛇舌草還是密蒙花,這些植物藥太過平常了,沒有什麽說頭。熊膽就不同了,古時候的獵人都說,森林裏的動物是“一熊、二豬(野豬)、三老虎”,認為熊是真正的森林之王。一個是地上的一顆草,一個是幾百公斤重的森林之王的膽汁,哪個能吊人的胃口?到底是患者需要熊膽還是廠家需要利潤?其實,做熊膽替代品的研究和推廣,如果有什麽阻力的話,肯定不是來自中醫界,而是盜用中醫旗號的商人。

  古時候,中華大地的自然生態環境良好,生物從種類到數量都非常豐富,這一點和現代的情況剛好相反;另一個相反的情況是,古時候人們捕獵的動物能力遠不如現今,所以,即使那個時候使用了一些動物藥,但是遠不致造成生態破壞和物種瀕危的地步。古時候的傳播不夠發達,很多藥物的研究都處於被地域隔絕的狀況,因此藥物的探索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處於漫無方向的不係統狀態。基於這些原因,古時候的人探索藥物首要考慮的不是藥源的持久性和普遍性,而是藥物種類的豐富性。這樣,一種藥物沒有的時候,另一種藥物可以替代上。可見,中藥的替代使用問題是中醫自古就有的。

  由於在古時候,生態不成其為問題,倒是藥物豐富性是一個重大問題,所以,古人在探索藥物的時候可謂極盡所能,將一切能找到的東西都嚐試一番,並將結果予以記錄。現存公認為第一步係統藥物書的《神農本草經》中記載著一味叫蛞蝓的動物藥,並且將其列為中品,但是,現在人們非但在藥店裏看不到這位藥物,而且,連一般的中醫大夫都不知道中醫典籍裏曾經記載過這樣一味藥。這就說明一個問題,古時候在中藥典籍中出現過的藥物,不等於是要被中醫大夫廣泛使用的,很多時候,它作為醫學發展過程中的一種探索,隻是被記錄在典籍中而已,並不一定說明中醫必須或希望使用它。探索隻是探索,記錄也隻是記錄,而臨床應用則是另一回事兒了。如果硬要把過去的探索和記錄,在一個外部環境已經不能支持的時代重新拿出來宣揚的話,我們不能說罪在中醫,這仍是商家的陰謀。打個比方來說吧,現代化學的起源直接來自歐洲中世紀的煉金術。那個時候的術士們,為了得到金子也曾經做過許許多多漫無方向的探索,其中有一些後來啟發並發展成為化學,另外一些雖被記錄在書中,但是再也沒有人關注和重複了。那麽,如果有一個人宣稱他受過去的某部經典啟發,找到化腐朽為神奇的點金之法了,一方麵騙取錢財,一方麵製造垃圾汙染環境,那麽,我們能不能把這個罪過扣在現代化學的頭上呢?

  在中醫典籍裏還有兩味藥物頗為奇特,一味叫人中白,一味叫人中黃,倒是都可以實實在在治病的。隻是兩味藥物名字不但有趣,製法更是令人瞠舌。人中白還好些,說白了就是人的尿堿。若說發現人尿堿可以治病可能是個偶然的話,那麽人中黃的發現簡直令人難以想象。製取人中黃,須先找到一個封閉性極好的竹筒,將一頭打開同時保留另一頭做封堵用。然後將甘草磨成細粉裝入竹筒,開口處以牛皮繃緊,令其不能漏出且不能令任何液體流入筒內。之後將竹筒置於糞池內,經秋三月又冬三月,於春暖之際取出,洗淨竹筒並剖開,取出裏麵已“變質”的甘草粉,即“人中黃”是也。此物雖汙穢,但確實可以治病。上世紀70年代以前,一些缺醫少藥的地區還在使用,甚至在60年代的《赤腳醫生手冊》中還有記載。時過境遷,這位藥也就退出使命了。

  人中白、人中黃、蛞蝓、膃肭臍以及熊膽,這些藥物都是中醫典籍裏記載的,也的確有微著不同的效果。對於古時候的醫生來說,他們不覺得蛞蝓醜陋,不覺得人中黃白汙穢,同樣不覺得使用熊膽和膃肭臍有什麽不妥,他們那是所麵對的最大問題是生存是治病救人。如今,我們的醫學成熟且發達了,僅基本搞清療效和禁忌的植物藥就有一萬兩千種之多,這些便利條件都是古人所不能比擬的。相反的,我們如今的生態環境卻遠不如遠古優越,但是我們的文明水平畢竟還是在前進,所以,我們終於有了古人所沒有的動物保護和動物福利的概念。這是我們的進步,和我們所處的時代相符。那麽,我們學習和繼承古人的傳統和知識,也該和這個時代及其理念一致。過時的、不當的東西再重新撿回來總有嘩眾取寵之嫌,這原本也不是古人探索的初衷,所以,他們為什麽要為此負責呢?倒是應該問問那些動輒就奉中醫古說為圭臬商家,他們為什麽不效古法將人中黃白也商品化了呢?

  做動物藥替代品的研究,對於中醫界來說,同樣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關於牛黃、麝香的替代品研究,中醫界早在上個世紀60年代就開始了,隻不過這方麵研究日本比我們早而精。關於熊膽的替代品研究,就我的所知應該不晚於上個世紀80年代。做稀有藥品(包括動物藥)替代研究的工作,對於中醫界來說雖然主要不是基於動物保護或福利的考慮,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畢竟是殊途同歸地走到一起了。其實,比動物藥更稀有的還有一些特殊的化石藥物,如龍骨和琥珀。這些藥物不但有特效,而且由於形成條件和年代的特殊性,決定了它們隻在一天天減少,終有一天必定會消耗殆盡的,那時中醫大夫們怎麽辦呢?所以,不僅從動物保護問題上講中醫界應該考慮這個問題,從中醫自身的可持續發展角度上看,中醫界同樣歡迎和需要盡早實踐稀有藥物(包括動物藥物)替代的改革。

  然而是不是所有動物類藥物都應該被植物類藥物所替代呢,我看不盡然。雖然我個人是素食者,但是我不刻意鼓吹所有人必須素食。素食是一種個人化的選擇,我們可以給別人講素食的好處,但是不應該規定別人素食。如果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人們味覺需求的動物類食物都不該明令禁止的話,那麽,治病救人的動物類藥物的存在就更為合理和必要了。我們所應該關注的,是如何平衡人類健康需求和生態保護與動物福利之間的關係,不可能將所有人一夜之間變成素食者。動物類藥物當中,虎骨、犀角之類的瀕危動物藥物已經禁止,就目前情況看,至少還有山甲片(穿山甲的鱗片)、龜板(陸龜的殼)、羚羊角、玳瑁、海馬等一些動物類藥物應該盡快著手尋找替代品並逐步趨於禁止使用。但是一些以蟲類為主的動物藥物藥源廣且大都可以人工養殖,完全可以繼續使用下去,比如全蠍、全蟲(土鱉)、蜈蚣、僵蠶、蟲草(其菌絲體人工培養已獲成功,藥效超過天然蟲草)。至於養鹿割茸和活熊取膽,雖然不直接處死動物,但是其過程明顯有悖於動物福利的觀念,且活熊取膽實際上少有人工繁殖的熊,仍就以野外捕獲為主,對自然生態存在明顯的破壞,二者也應予以停止。

  實際上,動物保護者對中醫批評最多的,似乎還不是把動物入了藥用於治病或滋補,而是對一些動物藥使用的解釋大為不滿。中醫裏有一個“以形補形”的理論,平常人對此的說法是“吃什麽補什麽”。還是針對海狗鞭,批評者說之所以人們相信它的功效,全是因為按照中醫“吃什麽補什麽”的理論,雄性動物的生殖器可以有助於增進人的性功能,由此才導致人們的購買。

  古人說“孤掌難鳴”,退一步講,即使中醫確實認定服用雄性動物生殖器可以增強人的性功能,那也不過是對於一個事實的記錄,有什麽可以責難的呢?問題在於為什麽現代人那麽熱衷於增強自己的性功能呢?這到底是該歸罪於中醫還是我們的商品社會花花世界呢?

  更何況,中醫並沒有說海狗鞭專事性功能的增強,中醫對海狗鞭的描述是可以溫補腎陽。腎陽,到了一些人腦子裏就變成了性功能的同義詞,但是中醫從來沒有這麽說過。在中醫的範疇裏,腎陽關乎很多狀況。人的腎陽衰虛,可能會造成腰膝酸軟、四肢畏寒、下肢浮腫、小便頻短等症狀。性功能減退,作為腎陽衰虛的症狀之一,也是被中醫關注的,但是,中醫從來不認為溫補腎陽就是為了簡單增進人的性功能。相反的,由於中醫的養生觀念無處不在,所以,本來就腎陽不足的患者,負責任的大夫一定會在開方的同時特別囑以節起居、慎房事等關照,怎麽又會鼓動患者透支自己的身體呢?我前麵就說過,中醫大夫其實非常反感現在一些所謂的保健品。這些東西名為增強人的體質,實則殘害人的身體。在一些人眼中,性欲和性能力強盛幾乎成了身體強壯的唯一標誌,這是商家的廣告,絕非中醫理論。

  進一步地講,海狗鞭可以溫補腎陽這一點,絕非是一種說法,而是早已在藥理分析、動物試驗和臨床應用上得以證實了。這一點也應該為動物保護者所接受。我們保護一種動物,不必非要否認其相關藥物的有效性。如果為了保護一種動物,就否認或顛倒一個事實,這就喪失了最起碼的客觀和理智,沒有客觀和理智的心態,做任何事情都可能會滑向偏激。

  犀角是已經被禁止使用的藥物了,但是這並不能抹殺犀角作為一種藥物的有效性和獨特性。在一些高熱患者處於神昏譫語的症狀時,幾克犀角就可以迅速退熱甚至救人於一發。這個事實我們應該予以承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並不等於我們要據此堅持使用犀角,而是在了解犀角獨特療效的基礎上,分析其成份和特點,以便找出比較理想的替代品。前麵提到的那位關注動物福利問題的老師,我在和他交流的時候也談到了犀角的問題。我請他首先注意犀角作為藥物的有效和獨特,但是這位老先生依然十分固執地說,犀牛角有什麽作用,它裏麵不過是一些纖維質的東西罷了。須知,柳樹本身也是由木纖維構成的,但是從柳枝當中提取的阿司匹林就可以治病。纖維質也許是主體,但是治病救人的物質可能就是附著在其中的幾毫克其他物質。中藥裏有一味石膏,是一種礦物,打碎煎煮,湯液可以清熱退燒。現代人認為其功效可能與鈣鹽有關。石膏煎劑內服可以增加人體血清中的鈣離子,產生解熱止痙的作用。但是,有人專門做過實驗,將稱重後的石膏煎煮,分離湯液給患者服用,有效,但是再稱幹燥後的石膏廢渣,竟和最初重量一致。可見,藥物的有效成份未必是藥物的主體,可能僅存於微末之間,是此,如何竟以犀角主體的物質壟斷一切呢?

  講了這許多,其實想要說明一個問題,事實是應當予以承認的,承認了事實本身,我們才能進一步了解生成事實的原理。如果失去了起碼的客觀和理智,人們就會以肉眼所見的外貌來主觀臆斷事物。犀角,我們看到的是纖維,石膏,我們看到的是重量沒有減少的礦體,但是它們的療效都是實在的,這個事實應該是第一位的,至於是什麽物質和原因導致療效的出現,這種原理的探索應該是下一步的事情。任何一個黑箱變白箱之前,箱子本身是應該首先被保留下來的,這也是科學研究在麵對未解事物的時候首要采取的“唯象”態度。不承認未解的現象,科學本身難有新的發展和完善。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有客觀和理智的態度。

  我們再回到中醫“以形補形”的理論上來。

  嚴格地說,“以形補形”和“吃什麽補什麽”二者並不相等。“以形補形”的理論是中醫乃至中國文化中重要的“取象比類”思維的延展,它是一種取於形象歸於抽象再用於形象並輔以生活經驗矯正的方法論。在這個過程中,形象、抽象和實際的生活經驗幾個方麵都不能忽略。“吃什麽補什麽”就是一種簡單的從具象到具象,完全沒有抽象的歸納整理以及生活經驗矯正的過程。生活中,人們常說吃豬腰子補腎。豬腰子是腎,人的腎也是腎,兩種動物又都是哺乳動物,可能有相通的地方。這隻是簡單的從具象到具象。如果不是動物的腎髒但是外形長得象腎髒,能不能有補腎的作用呢?這就不是簡單的“吃什麽補什麽”了,這就是從形象到抽象的歸納了。

  中藥裏有一味藥叫女貞子,狀如腎形,黑色,中醫發現它具有滋補腎陰之功。這裏麵,“腎形”一點,不是唯一的根據,隻是一個重要的參照。一味藥物,在完全不知道它可能有哪些作用的時候,如何比較快速地明確一個大致的方向,是醫家關心重點。如果完全沒有使用的方向,對這味藥物的觀察時間可能是漫長的。迅速抓住一些特點,把觀察和總結的方向集中在一個比較狹窄的地區,可以很快地找到答案。這些特點,就是醫家根據以前對一些藥物總結出來的抽象規律。

  女貞子呈腎形,提示醫家其可能入腎經,色黑,進一步提示醫家該藥屬水行(黑色屬水),腎本身也為水,這就進一步提示醫家女貞子對腎可能有作用。至於入腎經之後,是熱是寒,就可以根據臨床使用再進一步觀察和總結了。

  在中醫裏,很多樹木的枝條都可以入藥,而且藥性和自身形象或屬性頗有關聯。桑枝可以活通筋骨,治四肢痹症;柳枝可以解表,治四肢沉重;桂枝通行十二經,性走竄不滯留,也和樹木枝條條達伸展的特性一致。還不僅如此,很多花葉類藥物走上焦入心肺兩經,取象很簡單,花葉輕浮在植株上端,心肺也在五髒上端,二者象相似,故多有相同。反之,根莖類的藥物多走中下兩焦,入脾胃甚至肝腎髒器,取質重沉降之象,與相關髒器在身體下部相似。有一次,我家裏人吃湯藥,藥包還未打開,我隨手一掂,很小的一包藥卻很沉,隨即脫口而出,這藥是治肝腎的吧。家人說是。打開藥包一看,裏麵基本上都是天冬、地黃和石決明之類的沉重藥物,歸經非肝即腎。

  “以形補形”不是一種絕對化的原理,而是一種提示性的手段,它更多的是一種幫助和參考。如果生搬硬套不知變通,就不是理論本身的問題,而是使用者的迂腐了。

  “取象比類”雖是一種規律,但它隻是一種一般化大方向上的規律,所以,它經形象到抽象之後,最後仍舊需要回歸形象,並一定要以實踐和日常生活經驗來做具體事物的驗證和矯正。中醫有一句話,“諸花皆升,唯旋覆花獨降”,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經實踐矯正的例子。所謂“諸花皆升”,是取象比類。花開多向上向陽,且花香為香辛之味,香辛之味多走竄向上,是故藥性多升發。這是一般規律。但是這一般規律到了旋覆花這裏就不對了,所以,需要用具體的實踐做最後的定論。

  曾有朋友開玩笑說,如果說吃什麽補什麽,那麽吃豬尾巴補什麽?這樣的說法,就不免有些強解的味道了。中醫隻是說“以形補形”,不等於說吃了什麽就必定補什麽,況且,“以形補形”需要再回歸到形象的時候要輔以現實生活的經驗矯正。現實生活的情況就是,人根本就沒有了尾巴,吃了豬尾巴,又能在哪裏表現出來呢?

  有一個用生活經驗矯正定性的例子。

  宋代有一位易學大師叫邵雍,字康節,其梅花易數卜事預測的功夫獨步天下。冬日一晚,康節先生與子圍爐夜話,時外麵有鄰人敲門,初三聲,又兩聲。康節先生令其子以鄰人敲門之數起卦,算何事。隻瞬間,其子起卦知鄰人來借東西,其物在卦象上顯為二金三木,即金短木長之物。其子斷為鋤頭,康節先生說不對,是斧頭。開門問鄰人,果是借斧頭。子問康節先生,同是見卦象中二金三木,如何父親斷為斧頭,卦象中有何更深之征兆嗎?康節先生說,卦象上沒有,生活裏有:冬日夜晚,誰人借鋤頭下地?必是借斧頭劈柴取暖之用。

  寫到這裏,我想必定有人對我所說的抱嗤之以鼻的態度吧。如果是一個從小受到嚴格“科學”訓練的人,的確不太容易一下子就接受這些看上去頗為玄虛的東西。不過,我很希望我們都能懷有客觀和理智的心態,接受一些最基本的現象事實,那就是對於世界的認識和把握,在相當的程度上的確可以通過物與物之間“形”和“象”的比照去進行,如同生物學上按照動物形態來給動物歸類一樣。也許我們現在和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裏,還不能徹底破解“象”與性質之間的關聯原理,但是至少應該承認“取象比類”的思維是有它的合理性和實用性的。白箱是未來的事,黑箱是至少目前我們可以使用的,為什麽不接納它呢?如果僅僅因為暫時的解釋不具有說服力就斷然否定一種自然現象的話,這就如同因為“燃素說”的荒誕而否定燃燒的現象一樣。那才是對科學的一種反動。

  歸根結底,中醫“以形補形”的理論是不該成為背黑鍋的替罪羊,對她斷章取義地濫用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一個理論不可能包羅萬象麵麵俱到,如果因為一些特例而否定整體的話,若不是悟性的不足,那就是心態上有了某種偏執。當年周瑜之所以可以火燒赤壁,就是因為有特例的存在。在隆冬季節裏,隻有西北風,哪裏來的東南風呢?但是,特例就真的出現了,誰能據此說,冬天根本不刮西北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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