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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無黨製憲政(下)

(2010-10-19 04:54:51) 下一個

5.信仰

什麽是信仰?讓我們照抄一位專家的定義,“信仰是主體超越現實、超越自我、追求最高價值的自我意識,是對具有最高價值的對象高度信服、景仰、向往、追求並以之統攝自己的精神生活,作為自己精神寄托的思想傾向,是主體對終極價值的追求。”你懂嗎?我也不懂,這段話看上去是漢語、聽上去卻不像是中國話。

簡單說來,信仰就是無條件的相信。它的實體就是宗教——西方式的單神教。歐洲中世紀時期,當有人請教基督教最偉大的神學家奧古斯丁給他們解釋神學、然後他們可以來相信時,奧古斯丁的回答是“你先相信,我再來解釋。”信仰不是理性,信仰是盲從。還記得對共產主義的盲從嗎?如今共產主義被認為已經過時,我們又不可能營造一個全新的信仰,因為宗教信仰的形成、發展、成熟需要百年甚至千年,揀選、盲從現在所有宗教信仰中如日中天的基督主義可謂實在、自然。但是,如果你堅信基督教信仰是真理,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世界上有更多或一樣多的人信伊斯蘭?真理隻有一個,如果有的話;那誰信的是真理?到底有沒有真理?網上見過這樣一個幽默,美國大名鼎鼎的牧師Billy Graham早期到一個小鎮去布道。想去郵局寄封信,他問一個小孩去郵局的路,孩子告訴了他。Graham博士謝過他,然後對他說“如果你今晚去教堂,會聽到我告訴大家去天堂的路”。“我想我不會去的,”那孩子回道,“你都不知道去郵局的路。”

我們絕不否認基督教(及其他宗教)可以教人為善的事實,美國人也許對你彬彬有禮,但基督教的副作用有目共睹,美國政府(對外政策)的所作所為就是再好不過的證據。有時的確令人費解,為什麽有些民主人士反對美國的霸權主義,卻還要中國成為像美國一樣的政府?基督教是西方文化,西方人丟了宗教(及其教條)就文明掃地、成為“野蠻人”,美國學者經常引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名言“如果沒有上帝,人就可以為所欲為”。神學家也經常引用此話來強調宗教的高尚、必要,即宗教是文明的象征。大部分信徒稱美國為畏神(God-fearing)之國,可以想象他們不會熱愛那些蔑神(Godless)之國如中國盡管中國的基督徒可能多於黨員,“愛你的敵人”隻有耶穌一人在聖經裏有時能做到(有時用刀劍)。中國文化則不同,中國文化在曆史上從來就沒有西式宗教(作為主流),中華文明靠的是易經凶吉的辨證、道家處世的智慧、儒家做人的教誨。你真的相信現代中國人已經進化(還是退化?)到了非要西式宗教才能生長道德的地步?

6.中國人要不要信仰

如上所述,美國兩黨的思想鬥爭來自哪裏?對聖經截然不同的解讀,再加上“爭取信仰自由”般的熱愛和執著、“真理、上帝永遠在我一邊”般的自慰和自信。熟悉西方宗教史的人知道,基督教的曆史是一個不斷造反、分裂、鬥爭的曆史,事實上,新教(Prostestantism)的意思是造反主義——馬丁路德對當時正統天主教教廷腐敗的抗議、造反,新教的直譯是造反教、或基督教造反派。從清教徒登陸新大陸到至今,新教曆史一直是一個分裂、造反的曆史,如今的新教宗派之多可以上千計,美其名曰“爭取宗教自由”,說不好聽一點就是“我的信仰永遠是真理,你的永遠是邪教、異端”。偏見、執著、排外、不包容是信仰之本性。如今的美國又加上了知識界如火如荼的新無神論運動,“你說有上帝,我偏說沒有”。其實他們信的是一個新的上帝——科學。無神論者在美國受政治歧視是事實,而且與財源充足、實力雄厚的宗教集團、組織相比,根本沒有什麽“政治肌肉”。不過他們大打口水仗,已經給了大部分選民一個“反福音”傳播者的印象,宗教媒體甚至稱幾位無神論主義的領袖如Richard Dawkins, Daniel Dennett, Sam Harris, and Christopher Hitchens為基要主義分子——無神論基要主義分子。有神、無神論之間的對立關係還是沒有跳出西方文化的本性:鬥。在西方文明的字典裏沒有“謙、讓”兩字。當然此地不是指日常生活中的禮儀,令人回味的是,現代中國人反而在此文化領域任重而道遠。

了解了信仰的本質和它的陰暗麵,我們要鬥(爭),還是要和(諧)?給共產黨一點credit——他們在回歸中華文化正宗方麵走了一步好棋。其實共產黨已經否定了引進的、過時了的鬥爭哲學,痛定思痛,這是共產黨的批評與自我批評之美德。徹底拋棄西方思想(科學除外,科學不是思想、科學也不算是文化),我們才能順利延續中華的5000年文明。

很多人會說我們幹了30資本主義,它是西方思想,那又如何解釋?改革開放看上去是在搞西方資本主義,也可以看成是對同樣來自西方的共產主義的曆史性糾正。經濟學的有些方麵並不是那麽深奧,上級、下級,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當權者、老百姓,領導、群眾,管理者、被管理者的關係都是強者和弱者的關係,發展經濟就是搞好管製和去管製(給自由、寬鬆)這個平衡,強者給弱者最大限度的、有限製的自由。挖空心思、發財致富是人的本能,哪用得了什麽思想教育和指導?這個平衡的理念老祖宗早就給了我們,叫做中庸之道。儒家的中庸之道源自何處?老子的道德經,無為而無所不為。老子的思想在經濟學的應用不但得到了學者的認可,連裏根總統都引用過“治大國若烹小鮮”作為他的治國哲學。裏根是美國新時代自由市場經濟的倡導者。

不得不提一下馬克斯韋伯關於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精神的理論。中國學者對此捧若經典,經常引用,而對西方學者對此理論的很多批評卻視而不見。統計學有個定律叫做“聯係不表明因果關係(Correlation does not imply causation)”。新教和資本主義也許有聯係(發生在同一地區、民族的西歐),但不一定是因果關係。資本主義的同義詞是“貪婪”,貪婪是基督教七重罪裏的一大罪,哪來什麽新教滋生資本主義這個因果關係?資本主義無疑起源於西方的工業革命和商業貿易,而工業革命是西方啟蒙運動和科學革命的直接產物。眾所周知,啟蒙運動提倡理性思維、解放思想,它標誌了18世紀的歐洲衝破中世紀宗教、王權的黑暗統治。啟蒙運動不但導致了資本主義,還孕育了社會主義這個理念。用思想文化作為一個標尺,如果資本主義屬於激進的左端,宗教(新教主義)無疑屬於保守的右端,兩者風馬牛不相及。

由此可見,信仰要不得。“不是什麽都不信,也不是什麽都全信”才是正統、理性、完美的中國哲學。當然古人忌用“完美”,因為完美的既濟卦後就是未濟。古人從來不信(懷疑)世上有十全十美之物,為什麽變異的現代人反而去相信萬能、全善、無所不知的上帝?應該指出,傳統中國人並不是西方文化定義的(死心塌地的)無神論者,身在北美的的傳統華人,如遇到個人信仰問題,不妨借用老祖宗的智慧。當學生問孔子關於陰間、亊鬼的時候,孔子的回答是“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亊人焉能亊鬼”。換句話說,孔子對“鬼、神、上帝”是持懷疑態度的,哲學上或稱之為不可知論。事實上,任何凡人、科學都不可能證明上帝的不存在,就像不可能證明上帝的存在一樣,因為上帝存在於另一個(宇宙)時空(奧古斯丁的神學定義),如果他(她、它?)真的存在的話。中國人沒有必要加入這個永無答案的西方哲學爭吵。英語裏有一個來自希臘語的謙卑、漂亮的詞agnostic,屬於美國相當一部分人口的信仰範疇——介於信徒和無神論者之間——誰也不得罪,這也完全應該屬於絕大部分傳統中國人的信仰範疇。其實,很多神學家認為,西方的無神論者也是信徒——堅信沒有神,這也是為什麽共產主義也是宗教的西方論據之一。

7.無黨製憲政

探討了半天的美國政治、基督教、信仰、道德、中國文化,跟中國憲政有何幹係?來做一個嚐試,如果你同意中國人不必有信仰、不必有意識形態、不必有宗教或政治教育(照樣有道德),那麽無黨製憲政很可能就是你的選擇。設想一下徹底拋棄共產主義這個假麵具,消化黨,消除一切黨的行政組織機構,就可以成為擺脫西方意識形態糾纏、外交和地域戰略上圍攻的第一步。當權政府的合法性一直是受西方意識形態攻擊的要點。為什麽不用老祖宗的“天命”這個理念?60幾年前推翻一個壓迫人民、腐敗無能的統治者當屬天經地義,更不用說領導人民趕走了帝國主義。相比之下,西方民主崇尚非暴力革命如他們引以為榮的英國的光榮革命(不是法國大革命,因此為什麽法國在意識形態常常與英美走不到一塊),這與耶穌關於“凱撒的事歸凱撒,上帝的事歸上帝”之教條相符。美國人是如何為他們的暴力革命——獨立戰爭找“借口”呢?史學家往往把它追溯到獨立戰爭前夕自由派牧師George Whitefield反對宗教專製、爭取信仰自由的神學,由此為他們的暴力革命找到了道義上的理由,而不是簡單地在物質利益上抵製英王的苛捐雜稅。當然,美國近代的武力輸出民主、或者在他國疆土保衛美國(或曰保衛權利自由,to defend liberty)則基於他們後來研發的基督教神學論,正義戰爭(Just War)。直到至今,我們還沒見任何理論家可以解決它與耶穌“愛你的死敵;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這個教條的自相矛盾。

第二步,選舉不必照抄西方民主國家的選舉法。美國大選、中選勞民傷財,其本質還是“兩個爛蘋果裏選一個爛得少的,而無權從另一筐橙子裏選”。國家主席由人民代表大會定期選舉或推舉,由最高人民法院監督選舉或推舉。人民代表大會則按人口從各地方、各行業、各階層中公平合理地定期普選產生。一個國家就是一個上下團結一致的超級大公司,CEO即主席、董事會即人民代表大會。這在全球化經濟競爭中有著獨到的優勢。相比之下,在典型的西式民主國家、地區,在野黨、反對黨往往設計阻撓,至少不會全力以赴地配合、幫助執政黨施政。如今美國共和黨的極端言論、所作所為就是再好不過的證據。民主黨媒體幹脆給共和黨起了個綽號“偉大的妨礙者之黨”(Grand obstructionist party),正好配上共和黨的俗名“老大黨”(Grand old party)的縮寫GOP。如果你關心不了美國的政治細節,台灣這幾年的政治鬧劇完全可以給你一個同樣清晰、生龍活虎的西式民主景象。權欲、分裂、鬥爭是西式民主之本質。

地方政府可以參照類似中央政府的模式組建。其實,共和國理論上已具備了這些實現憲政的硬件,即三權分立,我們還具備了實現無意識形態、無政黨憲政體製的軟件:共產主義意識形態被認為早已名存實亡;易經、道家、儒家、佛家的哲學理念根深蒂固,缺的就是加強草根教育和普及;炎黃子孫論、祖先崇拜主義、愛國主義精神從未丟棄;沒有真正有實力的反對黨,更不用像蔣經國先生一樣去培養一個反對黨。

第三步,解決資源、社會分配的不均(公),特別是對農民的不公。解決農民問題,中國基督教就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農村市場。受苦受難的農民自建教堂、信仰基督無非就是生存互助、盼望救世主,就這麽簡單。在被羅馬帝國列為國教之前,基督教本來就是勞苦大眾、弱勢群體的宗教。農民富了多信佛教。另外,實現憲政、實現民主,知識分子群體中的“文化基督徒”現象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當然中國社會的癌症是官僚腐敗。不是治不了,學一學香港的廉政公署。香港政府並不是西式民主。腐敗的主要原因是(領導階層的)特權。中國最好不要走“普世的”人權之路,不妨參見這樣一個如下以基督教神學為主導的西方政治意識形態等式:“普世 放之四海而皆準 真理 上帝”。維護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合法權益是一方麵,但過分強調個人權利、自由,從而淡化義務、職責的教育,會走進強、弱階層或群體的競爭甚至階級鬥爭。必須依法、立法限製官員的特權,執政透明、確保監督、媒體自由加問責。遵循傳統哲學的基本原則,我們理應承認“人人生而不等”、“強弱相生相長”這個人間、自然界事實。限製強者、保護弱者才是良策、才符合老子的“人法天道”之理念。當然這些具體需要專家研究、指導,筆者的短篇致力於給大家提供一個選擇,並對無黨製憲政這個方向及其理論依據的可行性提出質疑。

最後一點,無黨製不能強迫施行,因為憲法允許結團、結社、結黨。但如果憲法規定嚴格分開政治與意識形態、宗教價值觀(即善惡觀)的糾葛,競選就成了對一些經濟、外交、教育、福利等非政治、非意識形態價值觀議題的有益無害之辯論,就成了像世俗化北歐國家的競選那樣平淡無味。這樣的政體實際上就是無黨製。如果嚴格、有效地監督、限製了官員的特權(和利益),權欲就像日本首相那樣隨便辭掉。致富的捷徑應該是做生意而不是做官。實現了憲政,還用愁什麽言論管製?泱泱大國還會被一個持不同政見者搞得全體便秘?

8.結語

我們讚同不少智者的見解,即中國文化決定了政改隻能從上到下,就像實施經濟改革一樣——這一點西方學者怎麽也想不通、永遠也想不通。華夏民族、炎黃子孫之美德,佛家之清心寡欲、儒家之禮儀孝順、道家之無為超俗、易經之凶吉(禍福)觀和辯證大法(絕對不是黑格爾發明的辯證法或矛盾論)基本上免除了中國人草根革命(要民主)的可能性,除非當權者危及百姓生存。當然,熱血愣腦的憤青、嘴上沒毛的學生是個例外。

政改、政改,隻要不說“被殖民300年”這種沒有誌氣的胡話,做一些哲學和理性的分析,問題就不難解決。不過,要當權者分權、放權不是件容易的事——中國人誌在成就以往幾十個朝代、幾千年以來從未成就過的曆史壯舉。為實現中國式民主,中國人(尤其是精英、領導階層)要撿回傳統美德即道家的謙卑或曰儒家的“恕”,道家的強者謙讓弱者(“柔弱勝剛強”)或曰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中華文明的生存秘訣和獨一無二的價值觀。還要學一點美國人“改變世界”的信念、自信、和執著。隻要一點,不要太多,因為適量、中庸、恰到好處才符合中國特色,其核心就是世世代代遺傳於每個中國人潛意識中的那個文化基因(meme,沿用英國現代偉大的遺傳學家理查德道金斯所創之定義),易經的辨證思維。(謝謝光臨,歡迎指正;2010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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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unlicht 回複 悄悄話 挺有意思, 我也反對全盤西化, 更不讚成當三百年殖民地的觀點.

小時候時我對中國文化不感興趣, 以為中國書在認識上幼稚,在氣息上又老邁. 可是如今,我的頭腦像隻水甕,裝滿了或可稱為“中國意識”的東西. 這種意識就是對自然有一種特別的偏好,不僅欣逢其美,還相信它蘊涵真理,從中覓得安身立命的準則. 典型的中國精神便是圓融於自然萬物. 如今這時代, 我想這種類型的中國人已經少見,我卻未可預料地成了這麽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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