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鬧過地震,颶風又來了。以前都是電視電影裏的片段,現在聽到讀到儲水儲食的通知,半天才回過神來:原來我們也是被通知的對象之一。
紐約以及附近的四個宜家都被我們跑遍,紐約的家整個就是一部宜家廣告片。還有網上買的東西零零碎碎地被運過來,仍然少不了忘了這樣那樣要去周圍的商店查看。但是一想到隻有三年,往往就停下手。簡簡單單的一個鑰匙鏈,德國家裏扔得到處都是,到這裏卻都是要拿美金去換的,想起來不免歎氣。小朋友倒是興高采烈,存了好久的零花錢,一分一塊地到互聯網上去換成手提電腦,ipod station,耳機...
老石花時間在網上找到的電子管ipod功放器也到了,這個東西可以接收音機和唱碟機,試了一下,ipod的效果最差,到底是電子合成的東西。於是家裏第一次有音樂聲,可惜我因為下決心要過電子時代生活,一張唱碟都沒帶過來。好在紐約有個專放經典搖滾的電台,類似德國的radio 21,隻是似乎更偏愛pink floyd,倒也合我的口味。
德國的房子,花了那麽多心血體力裝修過,仍然沒有租出去。剛來的時候每天打電話回去追問中介,現在也淡了。有時候想起來仍然心煩,免不了一分一毫地計算開銷,哪裏可以再省一點。算來算去卻又算不清楚,幹脆不去算它。
地震來了,颶風來了,網上到處是外星人和異像的新聞,真真假假,傳說中的2012一天近似一天。我光著腳站在客廳中央跳舞。i don't need an education...pink floyd很牛逼地低吼。
而且,末日不是要到了嗎?算那麽多有什麽用?
中央公園列農的紀念碑上,幾朵殘敗的黃玫瑰,一兩張舊日搖滾先鋒的照片。旁邊的長椅上坐著幾個頭發花白的老嬉皮,沒精打采地曬著太陽。小朋友們都有點失望,草莓園原來並沒有草莓。黑人霹靂舞隊跳到高潮,停下來跟觀眾要錢。跳踢踏舞的小夥子專心致誌地跟一個老太太講故事:well, I started it with 8, maybe 9...。彈琴的女伴岔開雙腿側身坐在一邊,花裙子高高撈起,露出兩條勻稱漂亮的大腿,頭發裏插著的紅色雞毛被風吹偏了一點,眼睛裏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不是第一次聽這個故事了吧?也許也不是第一次聽這個版本的故事。十八世紀修建的belvedere城堡,大黑說它的房頂一定是複製了中國古代建築,是因為這個才有一把二胡在那裏咿咿呀呀地二泉映月嗎?突然琴聲停了,演奏的中國人身邊多出來一個西方人,唧唧刮刮地講了一串什麽話,拉琴的人就俯身去琴盒裏找工具似乎開始調弦。
is anybody out there?還是pink floyd。他們很鬱悶地質問。我光著腳站在客廳中央跳舞。靠牆的鏡子裏印出來穿白裙子的女人。如果把頭發批散下來,會不會顯得更狂野一點?
新家在一條大路旁邊,沒事的時候,我每天站在窗前:Ana steht vor dem Fenster. Auf der Strasse sind viele Autos: ein blaues Auto, ein rotes Auto...很早的時候讀給小朋友聽的德語書上的情形。對麵是一家體育俱樂部,樹影後麵的高爾夫球場和電動車。欄杆外的人行道上走來一個白發老頭,上衣太長,也許是褲子太短,讓人懷疑他根本沒穿褲子。
然後要辦社保卡,然後要給小朋友找乒乓球俱樂部,然後要找鋼琴老師,然後要考駕照,然後也許要申請工作許可...然後呢?然後要戒煙...但是真的要完全戒煙嗎?...戒了煙的話,再然後呢?
老石換上一張音像雜誌裏附送的唱碟,小朋友已經把餐桌收拾出一塊空地來,等著我去打牌。我在bulero的一唱三疊裏成了最大的輸家。二黑心滿意足地走進浴室刷牙去了。
“晚安媽媽。”頭發曬成黃色的小朋友過來跟我親熱,沒有忘記提醒我鎖門。他的擔心在童年和成年之間,讓我有點心酸。
我決定關燈睡覺,去臥室的路上被一個打開了一半的紙箱子絆了一下。深藍色的窗簾被扯出一截來,一直攤到地上。他們管這個顏色叫navy,應該配得起紫花的沙發,和淡黃的牆壁...
周末颶風要來,正好在家裝窗簾。我想。
你別這麽客氣,收信:o)
你在?求接見
你改中午兩點以後想我就行了
傷感,紐約給我留下的美好印象都被你變成傷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