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紐約來繼續狂歡
(2011-08-19 06: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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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收查朋友的郵件,讀到其中一封信信尾那句話:懷念你的大笑。我頓時心口一緊,莫名其妙地眼淚都快出來了。另一邊沒有忘了對自己說:人家隨口誇你一句,不要這麽沒出息。
在德國最後幾天,聽說感情外露的薩賓娜因為要去英國度假而不能到機場送我們的時候,居然心裏鬆了一口氣。那天下午,我們站在我家門口她敞開的車門前,她流著眼淚緊緊擁抱我。她說:我會懷念這座房子,這裏舉行過的無數派對...
那時我還能夠微笑回答:別著急,你去紐約我們繼續狂歡。
晚上我喝多了酒,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過那些空蕩蕩的房間。我重新油漆過的一扇又一扇木門,用刷子一點點刷白了的瓷磚地板。家具搬空以後,客廳更顯闊大。剛剛粉刷過的牆壁白得刺眼。白流蘇在她新家的牆上一個接一個地打著手印...
一場又一場四五十個客人的歡宴。十年的德國生活。住了八年的家。
你太好強了。巍對我說:這麽多事情,不應該一個人做。朋友不是拿來幫忙的嗎?
不是。我默默地想:朋友不是白菜羅卜。需要了才會想起。
最終的告別派對有意沒有邀請太多人——不就是三年嗎?沒有必要故作感傷。中午我開了一瓶金酒,櫃子裏還有一瓶馬丁尼,陳年的希臘烏佐。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我一次又一次舉杯,對他們說。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一邊用德語跟比楊解釋這句話,一邊突然大哭起來。
別害怕,我喝多了酒總是要哭的。我沒有忘記在自己的哭聲中間安慰他們。
第三瓶酒之後,我扔下他們,自己去洗手間嘔吐。我說我醉了,你們自己方便吧。不要說再見,早就說過再見。紐約這麽近,三年這麽短,沒有必要故作傷感。
那天晚上我醉了。不知道客人什麽時候離開,怎麽離開。第二天醒來,看見尤塔和她的兒子裹著睡袋睡在隔壁地板的墊子上。
二黑沒看見你喝醉。她跟我說:我們告訴他媽媽累了,他就自己上床睡覺去了。
我使勁抱了她一下。尤塔,好尤塔。
你太累了。她拍著我的背: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沒什麽。我說:早點哭,在自己家裏哭,省得去機場丟人現眼。
她微笑。一貫的溫暖接納的微笑。
在機場我們真的沒有哭,檢票過程中出了些小故障,辦完手續的時候已經到了登機時間。於是一大堆人,熱熱鬧鬧地道別。進關之後,克利斯朵夫一直追到安檢口朝我們揮手。
臨走前米歇來敲門,遞給我一本硬皮小書,神秘地叮囑到紐約之後方可拆看。
小書是米歇一家人自己製作的像冊,裏麵有村裏教堂,運河,學校,我家的房子...
我坐在新家地板上讀尤塔的信,一張我們乘坐的飛機起飛時的照片。
這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你們走了,三年的離別...尤塔寫道。
我忍著眼淚去曬台上抽煙。
紐約的家,我要在牆壁上掛兩塊巨大的木板,一塊漆成紅色,一塊漆成黑色,每一個到我家裏來的客人,都可以在上麵寫幾個字,畫一個圖像,或者,幹脆按一個手印。
地下室裏我們已經準備好客房,大黑的房間還有一張可以睡兩個人的沙發床。紐約家裏的客廳坐不下四五十個人,但是牆上的木板一定會有那麽大,可以給很多很多人,留下他們的記號。
來吧,到紐約來,讓我們繼續狂歡。
沒事,放心,我帶著你送的紗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