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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脫險——文青時代的幾件糗事

(2010-01-05 13:50:09) 下一個

話說當年我老人家還是一個憤怒文學女青年的時候,由於我的別人誰也鬧不明白我自己更是稀裏糊塗的和邏輯現實以及世俗理想都不沾邊的區裏拐彎沒頭沒腦的另類思維,我在大學裏就樹立了畢業之後要做一個自由的浪漫打工女光棍的理想,一個仗劍江湖,飛來飄去的獨行女俠,這樣的結果,當然是畢業分配慘不忍睹,被打回原籍。我呢,去那個跟我的專業八棍子打不著邊的單位意意思思地報了個到,就拎著我的破皮箱行走江湖去了。

我的江湖第一站就在我家鄉附近,當時那裏在修一個相當大的水電站,呼嚕嚕一下子來了成百個老外,國籍計有德國法國意大利,還有什麽巴基斯坦印度小日本等等。水電站工地離我家很遠,交通特別不方便。那時候工地的老外們都住在城裏,一人開著一台車,來來往往相當神氣。周圍有人給我出主意叫我去市中心那間老外們經常出入的酒吧,跟他們套套近乎,好了說不定立馬能找到一份工作,不好也至少能搭個順風車。我老人家,當年的憤怒文學女青年撿了個周六晚上就跑去了。結果運氣不大好,沒碰上管事的人,倒是搭車的事情,可以做多項選擇。其中最熱情的是一個老頭,滿口答應幫我聯係工作,而且約我第二天8點鍾在橋頭見麵,繼續詳談。


我,未來的自由浪漫打工女光棍,未來的仗劍江湖飛來飄去獨行女俠,於是滿懷希望,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起床,梳洗打扮停當,我老媽,借口天色太黑,一定要陪我到橋頭等人。八點鍾到了橋頭,815分那人沒來,8點半那人還是沒來,等到9點鍾,太陽冒出了頭,橋頭各色人等紛紛繁繁,越來越多,老頭和他的紅色小夏利仍然無影無蹤,我和老媽各種借口理由可也能性都討論過了,最後老媽憤怒地說:老外也這麽不守信用嗦!於是我們兩個買了幾根油條,就回家了。

後來我搭一個當地供貨商的車到了水電工地,並且立刻跟他們簽了合同,在工地上又見到那個老頭。老頭追上來問我:你那天怎麽沒來?你放我鴿子哈。——原來他說的是晚上八點。

再後來,知道這老頭是個老花花公子。嗬嗬,幸虧憤怒文學女青年以為凡是50歲以上的男人對待她都應該像父親對待女兒——在我的概念裏老爸似乎沒理由晚上8點才帶女兒出門逛街的——否則,誰知道呢。

在水電站混了一年,那個“飲食男女”的地方,覺得實在不象是能夠仗劍的江湖,於是自由女光棍我又跑回到廣州。在廣州的頭一年確實很慘,沒有親戚,同學在單位都隻混個臉熟而已,自身難保,不要談幫忙。那年春節,失業了幾個月沒找到工作,積蓄見底,春節沒錢回家不說,連吃飯都夠嗆。突然想起以前認識的幾個廠長經理,打電話過去假意拜年,其實想問問人家有沒有可能給安排一碗飯吃,那邊倒也爽快,立刻約我出去吃飯(是吃晚飯,不是飯碗),見麵的時候,其中一位還塞給我一個紅包。吃完飯他們送我回家,沒塞紅包的那位一定慫恿塞紅包的那位到我家裏坐坐,看看小過家裏還需要什麽。而他本人因為還有公務,所以很遺憾不能奉陪。於是我把塞紅包的某某廠長領到我那間狹窄的小房間,我們兩個人在那兒尷尷尬尬地坐了十來分鍾,我的同屋回家了。

現在我還能想起某某廠長帶點醉意的臉:微紅而發亮,眼睛裏有點膽怯,有點猶豫,卻也有點決心。很難說那天晚上同屋沒有及時回家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不過現在回頭想,他真不是什麽壞人,也許隻不過是個普通人。有點普通人的小心思和小欲望,一個中年男人對於一個年輕女人的想法。那天他回去的路上大概在想:媽的,居然被個黃毛小丫頭耍了!那個紅包裏大概包了兩百塊錢,具體數目我忘了——當然倫理專家們會說:你當初拿人家紅包的時候沒想過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嗎?——好在我現在早就不是憤怒文學女青年,也不是什麽自由浪漫打工女光棍,這種倫理傻瓜我是不會去跟他們理論的。

還是在廣州,幾個朋友混得很熟,其中一個要好的女朋友,老公跟我是老鄉,熟了,我跟他們互相也口無遮攔,開玩笑叫他“老情人”。這一年情人節,女朋友出差在外,我接到老情人的電話,問我有無安排,我倒是想有安排,無奈那個應該安排的人沒安排我,就順口說你陪我過情人節啦。那邊果然說好,約定幾點來接,上了他的摩托,說是去吃飯,車到某處,突然翻了。老情人從地上爬起來,很奇怪地念叨著我的女朋友他的妻子的名字,說是老婆有精神感應,不讓他做壞事——嗬嗬,說實話,我是過了好幾年才回味過來他那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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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年青時候的經曆是財富,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這麽想,文青年代我的夢想莫過於在我40歲的時候,成為一個曆經滄桑的成熟女人。我如今離這個年齡已經很近了,卻仍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的成熟,那些經曆,偶爾想起,不過讓自己覺得難過——最糟糕的是,我至今連為什麽會難過都鬧不明白。在我的故事裏,沒有奸殺和流血,甚至連流淚的場景都相當罕見,但是我仍然為當年那個傻頭傻腦的自己難過:就像一個孩子看著自己手裏抱著的那個美麗的布娃娃一點一點在變形,衣服肮髒了,頭發亂了,臉部也萎縮了——原來她一直是抱著一個破舊的拖把在做夢啊!而周圍的人,因為早就看見了那個拖把,所以嘲笑她的癡顛,更多的人則認為她不過是在裝B,誰叫她根本不是孩子呢?——原來連我的關於孩子和拖把的認識都不過是一廂情願。

在我快到40歲,應該成熟的年齡,我突然發現自己周圍還有不少抱著拖把做夢的人,按理說,我應該對他們有更多的理解和憐憫,而事實是:我對他們的嘲笑的聲浪並不比其他人低多少,雖然我在發出笑聲的同時心底打了一個寒顫, 不過一個寒顫又能夠說明和改變什麽呢?難道因為我對自己的猥瑣和冷酷有所認識我就不猥瑣而冷酷了嗎?

在我快到40歲,應該成熟的年齡,我越來越懷疑,當年的那個德國老頭也好,某某廠長也好,朋友的老公也好,其實都曾經抱著一把拖把做過夢,隻不過在我碰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就醒過來,在成人的遊戲裏,莫過於把一個個娃娃變成拖把更讓人感到成功和快意了。

在我快到40歲,應該成熟的年齡,這時候我早已經放下了拖把,人家都說這時候的我才真正找到了自己,但是我,多麽希望,那個拖把仍然是一個漂亮的娃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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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bo-hobo 回複 悄悄話 這是一個好青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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